“从今儿起,林家水果铺就不发工钱了。”
秦大婶当即就抹起泪来,却没有说话,知道东家已经够仁义的了,好歹还多撑了这么长时间,而且饭食也没有克扣,想要求东家留下自己,却是张不开嘴。
那边方城和大山已经被一句话打的懵了,“不发工钱”,可不就是要关门了么?大山最先反应过来,当即跪下磕头道:
“东家,眼下的情况我也知道,大山家中还有个老母亲要养活,也不求工钱,只望东家发发善心,别关了铺子,大山只求东家给家中母亲一口饭吃!”一边磕头,一边抹泪,若是此时不能留下来,自己的母亲可不就得饿死了么?!
方城也在一旁道:“东家,工钱就算了,哪怕只给口饭吃也行啊!”又暗怪大山跪的痛快,自己却是不好意思对着个小姑娘下跪的。
孙志义却是没有动作,凭自己对东家的了解,囡囡这句话说的倒是有些蹊跷,果然,囡囡惊讶道:
“大山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心中暗叹,她虽然耍了些手段,可是眼看着一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还是有些不舒服,又给孙志义一个眼色,孙志义见了,赶紧扶起大山,口中道:
“这是干什么呢?起来,东家话还没说完呢!急着跪什么!”
大山一心以为东家要关铺子了,心中绝望,现在根本没有地方招工,大家伙都自顾不暇,哪还能找到地方做工?此时东家这般客气,还是为了后面好说话?更是磕头不止,孙志义没有法子,也是看的心酸,想要说些求情的话来,可一想到爹爹对自己说的话,只得闭了嘴在一旁叹气。
秦大婶活了大半辈子,人情世故自然比其他人看得透彻,用袖子擦了擦泪,责怪道:“大山,这不是让东家为难么?!这满城的铺子,属咱家关的最晚,东家平日对咱也不薄,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哪里就能撵咱们走呢!”
只这几句话,不但提点了大山这般做事不妥,也捧了囡囡一下,就算今天走人了,日后能过了这个坎,好歹还能再回来!
大山本不是个愚钝的,感激的看了秦大婶一眼,对着坐在上首的囡囡道:
“东家仁义,大山心里清楚,今天让东家看笑话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又“碰碰”磕了两个头,“日后东家有事,就派人告诉大山!”,起身自到一旁,不再言语。
方城见囡囡面色不改,知道今天这事算是没什么余地了,也在一旁唉声叹气。
然然看了姐姐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只见囡囡吩咐几人把厨房剩下的米搬来,自从秦大婶来了以后,囡囡为了她做饭方便,存了两担子米在铺子,几人搬来一称,除去这段时间吃了,还有一百来斤,囡囡就吩咐孙志义把米均分成三份,指着地上的三份大米道:
“我本想着多给你们些工钱,又想着这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米粮,这里每份都有四十二斤米,你们拿了回去,也省得家人挨饿。”
几人虽然心里各有猜测,可听了这话还是大喜过望!现在一斗米都百十来文钱,四十二斤米也足有三斗半了,何况有钱也不一定买到这么好的米,省着吃,也能撑几个月!
方城捧着米袋子,心里百感交集,自己虽然因为东家年纪小,不大看得起,可是却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心胸,这个时候还能想到给诸人发粮,也不枉自己几个月来屈尊在女子
之下了,躬身行了个礼,感激道:
“多谢东家,.....”很是说了一番感激不尽的话,直到囡囡摆摆手,方城才转身回家去了。
秦婶子却拉着大山又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知道大山是个不会说话的,自己开口道:
“东家,这县城眼看要乱了,您自己多加小心,这粮食我跟山就厚颜收下了,多谢东家恩德....”顿了顿,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愿您全家都平平安安的,若是还用得找我秦三娘,尽管到东街巷口找秦家就是!”
这头嗑的是实打实的,言语里更多的是真诚。
囡囡安安稳稳的受了,才叫两人起身,又叫孙志义从柜上拿了两吊钱,分别拿给二人,秦婶子和大山俱是坚辞不受,囡囡只得罢了,让他二人回家去了。
孙志义见几人都走了,一时也有些心灰意冷,对着囡囡道:
“囡囡妹子,这铺子要关门了,今儿我就留在这再收拾一下,明天再回村里吧。”
囡囡见外人都走了,才恢复了平日模样,“孙三哥,水果铺子是要关门的,不过我这还有一桩事需要人手,也不知道你愿不愿做?”孙志义忙道:“囡囡妹子尽管吩咐,当不得‘愿不愿意’的,我爹若是知道你还有事我却回家了,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囡囡知道这是实情,遂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孙志义诧异的看了囡囡一眼,才点点头出去了。
然然见孙志义走了,才问道:“姐姐为何费这许多周折?”
囡囡笑道:“林家可用之人虽然少,可是必须得宁缺毋滥,那方城平日里是个机灵能干的,可是刚才一番表现却可以看的出来,他对林家,或者说对我,并不是实心实意的,咱们一家子小幼,恐怕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然然仿佛明白了什么,追问道:“姐姐后来有给秦婶子和大山一吊钱,可是为了看看他们是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囡囡摸了摸然然的小脑袋,自家妹妹是越来越好看了,“妹妹说的对,而且,秦婶子虽然心地不坏,却是有几分精明算计,若是她收了那钱,只能说她是利字当头,林府秘密太多,她也就不太合适了。”这番周折下来,秦婶子很快就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算敲打一下她,要说两人会不会拒绝,自己倒不担心,一个家有老母,一个尚有幼儿,想在这世道活下去,却是难了些,自己虽然用了些手段,只要他们真心实意对林府一家,我自不会亏待了他们,囡囡正自思量,门口却传来一句询问声:
“铺子可还开门迎客?”
囡囡抬头,见是往日总来买果子的熟客,起身道:
“原来是您啊!想要什么我给您称,今天还开门,明天可就要关铺子了。”
那熟客就是开业当日穿着绸缎的管家模样的人,听的囡囡这样说,半忧半喜的说道:
“还卖东西就成,唉,我们主人就愿意吃你家的果子,我还真怕没有了呢!今天多买点,好歹也能应付一些时日。”
囡囡心中一动,这人穿着不凡,一口官话,却自称只是个管家,也不知道他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若是你家主人还想吃,不如派人到我家去取,铺子虽然关门了,水果还是有的!”有来就有往,也算结个善缘。
“哟!这可好,就是打扰贵家了。”这女子年纪轻轻,倒是个会做事的,也罢,少不得在主子面前美言几句。
囡囡见那人嘴上这样说,身上却并没有惶恐不安之色,也暗道这人在他家主子面前定是能说得上话的,手上不停,给那人称好了果子,接过钱,只留了家中地址,却没有多做寒暄——有时候说的多了,反而不美。
果然见那人神色更是满意,也没说什么时候会上门,告辞后径自走了。
然然眼看着姐姐把那桃子换成了空间里的,瞒得过那人,却是瞒不过她的眼睛,囡囡似是知道然然心中所想,回头道:
“妹妹不必担忧,没准,事情会比我们想象的更顺利呢。”自从二皇子来了黄龙县摘了县太爷的乌纱帽,朝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并没有再派人来接任,听说现在县衙主事的是二皇子的亲信,年前,朝廷倒是颁了一道圣旨,封二皇子为庸王——庸王,是说想让这个二皇子庸庸一生么?可是,据说当今太子可不是什么仁善有德之人,这个庸王,想必不会甘心俯首吧.....
城中一座大宅内。宁管家端着洗好的果子站在书房外,府中规矩,书房重地,没有爷的召唤是不能靠近的,只是宁管家是爷的奶爹,情分不比其他,爷又极信任他,一应饮食都要经过宁管家的手,所以很多事都不刻意瞒着他,宁管家知道恪守本分,并不敢僭越,只是既然已经到了书房,主子必然就知道了,此时再离开,反而惹人怀疑,所以宁管家索性就等在外面,隐约可以听到房里传出的声音。
“太子....赶着流民往北走....再过两天....州府....”
“啪!哐啷——”
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宁管家暗道坏了,主子这次是真发火了。
“宁管家,进来吧。”一句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宁管家得了吩咐,开门一看,果然一个茶盏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杯里的茶水泼的满地都是。
“殿下,刚买来的果子,尝尝吧,有您爱吃的桃儿。”宁管家见的多了,也不惊讶,恭敬的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
腾子夜见了宁管家手上水灵灵的桃子,烦闷的心情有所好转,这桃子味道极好,自己每次吃了都觉得神清气爽,信手就拈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下,微微挑了挑眉。
“这桃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