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蓝衣女子踩着缓慢而镇定的步子徒步走进皇宫的时候,这件事被迅速地传到了宫里的每个角落。
她只有一个人,没有带任何东西,面容绝美,眼神淡然,身姿倨傲,深蓝至近黑色的眸底折射出让人信服的光芒。
好似一抹云,淡淡地从眼前走了过去。
在女子走进宫半盏茶的时间后,一个老太监迈着他标志性的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面前,老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可是出云谷谷主?”
伶舟薰垂眼打量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上一截的太监,半晌才懒洋洋开了口,“啊。”用最慵懒的第四声把啊字念得很淡然。
“皇上有请。”李总管丝毫没有介意对方的无礼——有实力的人往往才是有资格有脾气的,这样的人才不会被人指责。尤其是……伶舟薰这样的强者。
“嗯。”伶舟薰眨了眨眼,然后跟在了李总管的身后,往他所说的御书房前进。
尽管自己的年龄已经可以担当自己身后女子的爷爷,李总管在走路的时候却连大气也不敢出——有气势的人他见了很多,惠雍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他是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只要静静地走着,不发出一点声响,也不说一句话,就硬是让人无法忽略自己的存在,甚至还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这人还只是一个女子!
所以一直走到御书房,他都没有敢开口说一句话。
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个女子想杀人的时候,不会有任何顾忌和犹豫。
停下脚步转过头,李总管讶异地发现伶舟薰的表情依然很淡,没有一点疲惫的味道,脚步也还是很轻盈,好像每次抬脚时都不会惊动地上的尘埃一般。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李总管赔笑道,“就是这里了。”
伶舟薰抬眼打量了一下朱红色的大门,目光继续转回李总管身上,面无表情,“席宸砜呢?”
“四皇子应该在御书……”李总管的话才说出口,门就被推开了,出现的是席宸砜棱角分明的脸。
“你来了。”带着笑意和伶舟薰打了个招呼,席宸砜把门推至大开,侧身把伶舟薰让进来。
伶舟薰眨眼,看了他一会,才动了脚步。
李总管识趣地向席宸砜行礼然后退下。
门再次关上,阻隔了日光。
“皇上不应该待在这种常年照不到太阳的地方。”负手站定,伶舟薰的目光只是从惠雍帝的面上一扫而过,连行礼也免了,淡淡道,“湿气太重。”
惠雍帝微微眯起了眼,没有说话。
在认真地打量起伶舟薰的时候,他的眼中不禁划过了惊艳。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的长相是极精致的,精致到即使是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也是会令人怦然心动的。
祸水啊。
强忍下被平起平坐给惹起的怒火,惠雍帝对出云谷谷主的古怪脾气早有耳闻,天大的怒火此刻也非忍下不可。席宸砜已经几次暗示过他,如果这次伶舟薰再走了,就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
但是对他而言,就算在皇位上再坐几十年,又怎么会够?时间太少了,根本不够满足他的野心。
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朕明白了。”
挑眉看了看惠雍帝,伶舟薰的表情有些微妙。
作为杀手,最好的杀手,没有人能比她更快察觉到杀机的存在。
所以她很清楚,惠雍帝已经动了杀机。他绝不允许有人会这样对自己不敬,即使是能救他的命的人,也不行。
只不过,想杀她……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眼底隐隐闪过一道蓝光,伶舟薰嘴角几不可见地挑了起来,毫不畏惧地对上惠雍帝威严的目光。
“那么,开始吧。”惠雍帝有些稀奇地看了伶舟薰一会,才开口道。
伶舟薰偏了偏头,余光扫过似笑非笑的席宸砜,扬起了手腕。一道金光疾射而出,似长了眼睛一般绕到了惠雍帝手腕上。
惠雍帝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克制力来让自己的手没有闪开。
席宸砜事先告诉过他伶舟薰替人诊脉的办法,但他怎么能做到相信一个陌生人?
伶舟薰的嘴角掠过冷笑。帝王之道中有一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必眼前的君王是死也做不到这一点的,他的疑心病太重了。他只相信他自己。
只相信自己……伶舟薰微微垂下了眼,她和惠雍帝身处的位置完全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手指一牵一引将金丝收回,伶舟薰摸了摸眉毛,没有说话。
惠雍帝也没有说话。在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面前,他绝对不想表现出自己沉不住气的样子。
席宸砜乐得看戏,完美地掩去了嘴角的笑,他坐到了一旁的椅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伶舟薰动了,她走向席宸砜,然后取走他手边的一壶茶,另一只手拿过一只小巧的茶杯,接着转身走向惠雍帝,将茶杯放在了他面前。
有些不解地看着伶舟薰,席宸砜完全没有猜透她想做什么——至少肯定不是给惠雍帝倒茶。
手腕轻动间壶嘴已经听话地往杯中注入了茶水,伶舟薰的表情很淡然,茶壶在她手中好似耀了人眼的宝石般优雅。
茶还是热的,隐隐冒着白烟。
伶舟薰将茶壶放到一边,然后抬眼看向同样不明所以的惠雍帝,声线平淡,“上好的龙团赛雪,只有宫中才有每年进贡的少量。”
席宸砜支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看着伶舟薰。
“去年龙团赛雪的产地遭了天灾,几乎没有产出这种茶,所以新茶理所当然只有皇帝能够享用。”以尾指触了触杯中平静的水面,伶舟薰轻声地笑了,笑声锋利而无情,“所以只有喝这茶的人中毒了。”
惠雍帝混浊的眼中突然爆出了一道锐利的光芒,不是朝着别人,正是对着说出这话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