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功夫,邱晨就将二十几个人看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其他问题后,邱晨开口对黄婆子道:"让他们自己说说,叫什么名字,都大了,识不识字,家里有什么人,还有会什么,挑不挑食,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布料,什么颜色..."
邱晨一口气说了不下十个问题,不禁黄婆子听得愕然,连程掌柜也有些发怔。
咽了咽口水,黄婆子脸色僵硬道:"请夫人赎罪,婆子没记住夫人说的问题。"
邱晨抬抬眼觑着黄婆子,挥挥手道:"算了,就让他们自己个儿说,只要是与自己相关的,越详细越好!"
黄婆子恭敬地曲曲膝应下来,转身对那些人道:"你们能遇上婆子我,也是咱们的缘分,这会儿婆子再给你们提点一回,眼前这位夫人温厚宽和,你们能遇上夫人更是你们的福分,只看你们自己能不能入了夫人的眼了。小喜,从你开始吧!"
说着话,黄婆子一指最前边左手的一个小丫头,这个叫小喜的丫头个头不高,在普遍偏瘦的人群中,显得稍稍有那么点儿圆润,圆脸圆眼睛,被点到名字后,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邱晨审视却平和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朝着邱晨曲曲膝,这才开口。
第一个被点名说话,小喜难免的有些紧张,磕磕巴巴道:"回,回夫人,奴婢,奴婢小喜,今年十一,正月十六生人,不识字,家是清水县南埔营子的,家里尚有父母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奴婢排行第二,大姐已经在年前嫁人,奴婢会做饭洗衣裳喂猪种地...不挑食,有啥吃啥..."
说着说着,小喜的紧张感弱了些,说话渐渐流畅起来。说到会做什么,还微微流露出一丝自信来,可再说到自己的喜好上,就哽住了,愣了片刻,给邱晨曲曲膝道:"回夫人,奴婢自小穿的都是娘亲纺织的土布,只有黑、靛两色...不过,奴婢娘亲纺织的布料极好,最厚实耐用了,全村最好的..."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黄婆子听小喜说的有些跑题,连忙开口制止。
小喜吃了一吓,立刻跪倒在地叩头请罪:"夫人,奴婢,奴婢知错了,求夫人不要生气!"
邱晨微微一笑道:"无妨。你起来,站在一旁!"
小喜疑疑惑惑地起了身,顺着邱晨的手指站到一旁的空处,忐忑地看着邱晨又转了目光,听第二个小丫头介绍自己。
第二个是个黄瘦的小姑娘,容貌清秀,个头似乎比小喜稍高,神态间却不如小喜明朗。
"奴婢家里姓霍,名春香,清和县顺河村人士,今年一十二岁,父母去世,还有个弟弟,也跟我,跟奴婢一起,奴婢识得几个字,会针黹女红,也能上灶...奴婢什么活都能做,但只求夫人开恩,收下奴婢,也收下奴婢弟弟,让奴婢姐弟能在一处..."
说着,拉过一个八九岁的小子来,双双跪在邱晨面前,叩首不已。
这回出现这种意外的情况,黄婆子却没有出声喝止,反而看向邱晨,观察着邱晨的脸色,道:"夫人,这姐弟俩也是可怜的,原本家里也有些许田产,去年春日他们娘亲得病死了,父亲不久也撒手去了,只剩下这姐弟俩无依无靠,田产却被族里霸了去...这俩孩子也都是懂事知礼的,婆子也厚着脸求夫人开个恩,将她们姐弟俩一起留下!"说着,又是曲膝行了一礼。
邱晨微微皱着眉,这个春香虽说知礼懂矩,也识字,可有这种身世经历的孩子容易心有仇恨,对于买丫头的她来说,反而不如小喜那样单纯活泼的孩子好用...
略一思忖,邱晨开口道:"春香,你既知道带你弟弟离开你们村子,想必也对今后有了铺排,你且说说,你以后有何打算。"
黄婆子微微一怔,抬头看了邱晨一眼,下意识地就要回头去提醒春香,却被邱晨止住:"黄婆子,你且不要插话,站在一旁!"
黄婆子心中微凛,不敢多说什么,曲曲膝,垂着头退到旁边侍立。
春香对于邱晨这么一问,也是心怀忐忑和不安,握着弟弟的手紧紧地,泛出一抹青白之色,还微微的有些颤抖。她的弟弟被姐姐抓的手发疼,又感觉到了姐姐的害怕和紧张,也不禁瑟瑟地红了眼圈儿。如此一来,本就身形瘦弱的姐弟俩匍匐在地,瑟瑟的样子,就愈发让人可怜了。
若是邱晨初到此地,或许会问都不问就收下这一对姐弟,可自从出了庆和家那档子事儿以后,她对用人,特别是这种要在自己和家人近前伺候的人,难免就警醒挑剔了许多。买奴婢,看似主家处于绝对上位,但一个不查用了心怀叵测的奴仆,也说不定就着了道。再说了,邱晨天天忙碌不堪,本就够累了,买人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生活的更舒适,可不是为了买一些隐形炸弹回去,日防夜防的,此事,关乎她自己和自己最亲近的人,由不得她任性而为。
上边邱晨端坐如仪,第一次买卖人口的紧张已经散去,换上了全心谨慎。
春香拉着弟弟跪在地上,满心紧张害怕,却也知道,这位夫人看似脾气温和好说话,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她若是不说实话,只怕瞒不过对方,反而错失了这次机会,毕竟,对方只是问她以后的打算,并没拒绝一起收下他们姐弟二人,也就是说,收不收他们就看她回答的能不能让对方满意。
房间里很静,几乎所有人都关注在春香身上,这让她倍感压力的同时,却也知道没有时间给自己犹豫思忖,她必须果断利落,有时候过于犹豫也往往会失去别人的信任。这些,父母在的时候,都不用她费心思,可母亲父亲接连病逝,年幼的她带着幼弟,一次次躲过族中那些叔伯暗里的算计才得以保下两条性命,更是为了能活下去,干脆带着弟弟一起卖身给了黄婆子...
是以,不到一年,她的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深沉,也正如眼前这位夫人所说,她对以后的日子也早就有了安排...或者说,只是对弟弟的未来有了安排。至于她自己...则没有想太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