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这事儿自管交给我!"兰英抹着眼,欢快地应下了。
林家最初的破家具、旧被褥、旧衣裳,被替换了下来之后,旧被褥、旧衣裳都拆了打了袼褙,旧棉絮则变成了东跨院工人休息室炕褥子的一部分。如今,堆放在后院罩房里的只剩下几件旧家具了。
是以,邱晨所说的旧衣裳旧被褥,不是最初那些破旧不堪的粗麻布制品,而是她过来后,给自己和家里人做的那些细棉布衣裳和被褥。如今她和孩子们又换了更好的茧绸被褥,孩子们的衣裳不但换了好的,春日做的也小了,是以,这些东西看起来还有七八成新。
收拾了一下,大大小小的棉衣,除了福儿满儿的太小用不上,林旭和俊文兄弟们的都能用上,还有杨树勇、杨树猛当时替下来的旧衣裳,还有邱晨的旧衣裳,足足打了三个大包袱。
邱晨帮着兰英搬到了二进,打发青杏和玉凤帮兰英送回去。
这一忙乎,时辰已经到了酉时中,晚上六点左右,别说下雪阴天,就是大晴天也该全黑了。
可,林旭和青江还没回来,骑马去迎的大兴也没见回头。
邱晨渐渐担忧起来。
她回了后院正屋,孩子们已经回来了,邱晨笑着哄了哄阿福阿满,让俊文带着他们洗漱,等着吃饭。杨树勇和杨树猛还在东院接收货物入库,没有回来,邱晨想了想,径直去了前院。
走出大门,邱晨站在冰封的池塘边眺望。
因为林家位于坡上,站在大门口就能遥遥地看到直通出村口的青石路。这条青石路,是杨树勇和杨树猛回来后,带着人陆陆续续铺起来的,一只通往村外的官道,全长足有二里多路,路宽两丈,足够两匹马车轻松地并驾齐驱。
只是,在这个雪越下越大的夜晚,邱晨遥遥望去,却只是黑沉沉一片,不见一丝火光。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要是有人来,不论是青江还是大兴,都会打了灯笼火把。
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邱晨的肩膀和兜帽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儿。
顺子裹着棉袄,站在她旁边打着灯笼:"夫人,要不小的骑马再去迎迎?"
邱晨缓缓回头,摇摇头,径直走进了大门。站在门廊下拍去身上的落雪,邱晨道:"家里就你一个人了...再等半个时辰吧,再过半个时辰,他们还不回来,你再去。"
顺子也知道家里不能有人守着,只能连声答应了。
邱晨按捺下心里的担忧和疑惑,整了整神色,抬脚走向前院正房。
做完手术已经四个时辰了,秦铮的术后热没有再加重的话,就说明她和唐文庸协商的术后方药有效了。接下来,只要防着伤口不感染、不撕裂,坚持上七到九天,伤口愈合,拆了缝合线,手术就算成功了。
站在正房门口,邱晨抬手揉了揉额头,再次整了整神色,这才挑起门帘走了进去。
大厅里的房顶上挂着两只灯笼,房屋四角也都点起了明亮的灯火,整个大厅灯火辉煌的。虽然一日三餐都是林家供给,但这些超越林家习惯的东西,都是唐文庸带过来的,包括粗大的蜡烛、包括唐文庸和秦铮日常用的茶具、餐具...邱晨对这些豪门贵公子的讲究不以为然,却也不会多管闲事,说什么。
只不过,如此灯火辉煌的大厅中却寂静无人,邱晨目光一扫,随即绕过多宝格子进了西间书房,就见同样的灯火辉煌下,唐文庸正坐在书案之后,正拿着上午用过的手术用具在细细地琢磨着什么。他看的入神,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这样执着于某种事物、技术的唐文庸更让邱晨比较欣赏。
她慢慢走到近前,就听到唐文庸用手指摩挲着手术刀柄,嘴里念叨着:"...若是如今日这样,那以后肚子里长了痈肿,是不是也可以切腹去除?..."
邱晨怔了怔,脸上禁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来:"不禁痈肿可以切除,更方便的是,若是妇人难产,还可以切腹把胎儿取出,而不会伤及母亲性命!"
"啊?真的..."唐文庸惊了一下,却随即露出一脸的狂喜来,"若是真如你所言,那可是活命无数的大功德啊..."
邱晨撇嘴:"你什么时候信佛了?"
唐文庸嘻嘻一笑:"信不信佛没关系,反正这法子推广开去,能活命无数..."
邱晨再次给他泼了瓢冷水:"也就是秦将军信你我,才任我们施为。你以为旁人能让你随便把肚子拉开?"
唐文庸脸上的笑容滞了滞,随即毫不在乎地挥挥手:"不怕,不让切腹,先切四肢表皮疮痈...嗯,这回咱们商议的药方子也要再琢磨,每个人的证不同,用药自然也有加减,还有,今日那些清洁方法,也要求甚高,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做到的。"
听他这么说,邱晨笑了:"这个倒不需要每家做这么一套出来。"
"嗳,你不是说,不清理干净就可能让伤口再次溃败么?"唐文庸疑惑道。
邱晨道:"是,环境清洁和人体清洁都是必须的。但是不需要每个病人家里自己准备吧?你完全可以设置一个医坊,建上一间或者几间这样的屋子,平日里就做好基础清洁工作...那样,万一有紧急受伤或者病人,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进行手术救治,而不需要长时间的准备。你也知道,有些伤和病是等不得的..."
"嗳,嗳...这个法子好,我咋就没想起还能这么办..."唐文庸激动地站起身来,手中捏着手术刀上下挥舞着,势若癫狂道,"这要是在前线大营弄上几个这样的帐篷,能救活多少重伤的将士啊..."
见他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美好的想象中去了,邱晨也不多话,摇摇头,将斗篷搭在一只官帽椅上,走到西里间门外,扬声叫了一声。
很快,秦礼从里边将门帘挑起来,让邱晨走了进去。
"将军怎样?"邱晨一眼看到秦铮仍旧平躺在炕上,就小声地向秦礼询问。
"仍旧有些烧,但没有加重..."秦礼立刻细细地回答着,"遵夫人叮嘱,每个时辰给将军喂三碗水,期间喂了两次汤药,两次鸡汤粥,一次参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