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藤条编织的篮子从院墙上吊下去,肉馒头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还有一个个儿臂粗细的竹筒挂在篮子边儿,竹筒上有柳家制药的特殊标志。这是北地边军专用的最好的伤药,武卫兵丁中也有识货的人,一看到这个,立刻低声叫起来,忙忙乎乎拿过去,给受伤的兄弟们敷药止血包扎。
另外一些,则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个热乎乎的肉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肉馒头没吃饭,又有人从前门处绕过来,将受伤比较重的兵士抬走,一路送到靖北侯府西南角的小跨院里去休养去了。
有了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那些受伤的没受伤的武卫兵丁们,再没有人暗骂倒霉。相对来说,他们能够分到护卫靖北侯府的差事真算是抽到上签了。靖北侯府自己有强大的护卫能力,他们守在外头的压力自然就小上许多。加上靖北侯府这有条不紊的行事,还有对他们这些兵丁性命的尊重...至少,靖北侯府看见了他们的拼杀和死伤,送药送吃的,还负责救治重伤员...这在京城勋贵中几乎是不可能的,换任一家勋贵,只怕没人理会他们,不管他们死还是活。但是,万一有个闪失,却会有人出来对他们追究护卫不利的罪责!
墙外那些兵士们吃完肉馒头,墙上的火光也再次熄灭。墙内墙外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刚刚挺直腰身站在窗前的邱晨也终于吐出一口气来,缓缓放松下僵直的身体,退后一步,再一步,离开窗前,回到房间中来。
在榻上坐下来,邱晨缓缓神低头看去,就发现怀里的儿子仅仅依偎着她居然睡着了。小家伙胖乎乎的小脸微微侧着,因为拥挤,一边的腮肉被挤得涌起来,眼睛嘴角都因此微微地有些变形,那一张小嘴儿这会儿微微张着,睡态酣然的小脸,能融化任何人...却在此时,让邱晨瞬间丢掉之前短暂的软弱和疲惫,重新振作起来,也重新挺直了堆萎下去的脊背。
寻找到仅仅抓着她衣襟的小手,邱晨慢慢摩挲着,垂着眼睛看着儿子酣然的睡态,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勇敢、勇气、勇为!
她是孩子们的母亲,必须站在前边,替孩子们遮蔽可能来临的危险和风雨。
她是丈夫的妻子,当危机时刻,她也要着站在丈夫身后,安然地守住他们两个人的家,守护住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们!
风雨过后,就会有绚烂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有一弯彩虹架在天空!
孩子睡着了,外头也暂时安静下来。
邱晨却没有将孩子放下。她只是让承影烧了热水,冲了一壶热热的油茶,她跟几个丫头一人一碗,嘘着热气,一口口喝下去,口中奶香和茶香回荡充盈之时,整个身体也温暖起来,振奋起来。
带着丫头熬了几大壶油茶,承影和含光拎着送下楼去。那里有几十个人在暗处守护着她们母子。
夜色中,靖北侯府的大门上,两盏大红的灯笼挂在门廊下,微风吹来,灯火总会发出微微的晃动。大门内,也隐隐有亮光映出来,但也只是光亮隐隐,除了刚刚那一线火龙的明亮和如雨弩箭的冰冷,就是十几个出来救治伤兵的仆从,除此之外,守在外头的兵士们再没听到任何声音。整个靖北侯府仿佛完全空下来,除了微微摇晃的灯火,并没有人声往来。
夜渐渐深了,戌时末刻,突然起了风。
风卷裹着砂石呼啸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屋内的人还好,守在墙外的兵士却受了苦,无处藏身,只能抱住头,挨着墙根蹲下去,以躲避狂风和砂砾的冲击!
噼噼啪啪的声音不大,细碎而密集,是砂石砸在身上皮甲发出的声音。
"娘的,这是什么鬼天气!"一个士兵恼怒地骂了一声,却吃了一口沙土,连连呸了几口,嘴里仍旧感觉有砂石的存在,牙碜地很。
头顶上的树枝猛烈地摇晃着,有干枯变脆的树枝被刮断,发出咔嚓的断裂声,然后,断枝就被大风裹挟着一路呼啸过去,树枝成了大风最新的武器!
大风起来的时候,邱晨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儿子,然后缓缓坐直了身子。看似大雨大风大雪这样的恶劣天气,却往往是掩盖某些行动的最好时机。
她的心微微缩了缩,然后平静地坐着,一只手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儿子,目光望着帘幔后的窗户。承影带着两个小丫头就站在那里,拿着望远镜持续观测着周边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春季,京城最容易刮风的季节。
呼啸的狂风,很快就将天地间刮得越发昏暗起来。大风砂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直身体...同时,也吹散了兵士们心中的警惕。
这种鬼天气,他们站不住,其他人也站不住,哪里还能再冲杀!
当然,靖北侯府内那些曾经在大漠风沙中摸爬滚打过,甚至在风沙中发动过冲锋绝杀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对这种风沙甚至有一种亲切感。只是,京城的风沙毕竟柔和的多,远没有北疆大漠中的狂风来的猛烈畅快!
赵柱子是武卫军中的一员,因为从小勇武,天生神力,误打误撞跟一个老家将学了一手好枪法,耍了一杆大铁枪,被主家看中送进了武卫军,虽然年纪才十六岁,却已经是个统领十人的小旗。这会儿,他同样窝着身子靠在院墙上躲避风沙。只是,他心中的警惕没有彻底放松下来,隐隐地,风沙中传来隐约地撕杀声、马蹄声...
赵柱子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支起耳朵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眯着眼睛,努力在呼啸的风中辨别着那些太过模糊的声音。
撕杀声隐隐约约,被风声干扰着听不真切。那马蹄声却清晰些,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
"不好,敌袭!"赵柱子又是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回手握住倚在墙上的铁枪。他的铁枪沉重,足有一百二十六斤,倚在墙上也不怕被风吹跑。倒是其他兵士使的制式白蜡杆长枪,只有一个枪头是铁制,体轻的很,连枪头带枪杆也不过三两斤重,大风呼啸中,没注意的枪支的,这会儿枪都不知被刮到哪里去了,黑灯瞎火,又是大风呼啸着,又去哪里找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