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交通,这样的条件下,想着迅速组织力量挖掘被掩埋灾民,只能依靠当地的百姓自发,还有当地官员组织人力物力抢险救灾。等到消息送到京城,哪怕用的是八百里加急,也至少一天一夜耽误了去,再临时准备安排人员、筹集物资...抢险根本谈不上,能做的,也就是灾后赈济和安抚。
邱晨想到的还有那无数受伤的灾民。地震灾害之后需要救治的,大多数是外科伤员。也或许是有些巧合了,邱晨最初制造的就是军供的伤药,然后,她开设的医馆仁和堂也是以外科驰名!
当接到几处地动的消息之后,连邱晨都禁不住感叹造化弄人,太过巧合,似乎挨着大灾,她都能沾上边儿!即使她没有伤药,她的医馆不以外科为长,可她在辽地还有六个大庄子、三个林场!之前,有廖文清在辽地照应着,出了什么事儿她还能沉住气,但这会儿,廖文清自年前就被福安公主困在京城未能脱身,出了地动这种大灾,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怎么能行?
将阿福阿满和昀哥儿送走,邱晨身边只剩下三个小的,四个多月的三胞胎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却也是最好带的时候,一日下来不过是吃喝拉撒睡,几个孩子的奶娘嬷嬷丫头子也锻炼出来了,做的越来越得力,邱晨已经能够完全放心将孩子们交给她们带着了。
若是穆老头儿还在跟前,她就跟省心了!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就被她抛开了去。
穆老头儿可是跟着阿福一起外出游学了。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日难,阿福外出游学,十来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娘亲家人,远游异地,还不知道遇上多少难处危急呢,没穆老头儿跟着,她怎么放得下心来!
叹口气,邱晨收慑心神,专心致志地检查起炮制的药材饮片来。得了地动的消息,邱晨第一时间安排人调拨各个庄子储存的粮食,麦子大米她自己就每种多少,拿不出来,但是玉米、红薯和马铃薯等经过前后五年的种植,不知不觉中,积累了一个让她自己都吃惊的数量。因为这几种东西都是推广种植的,不像其他粮食一样,打下来就会卖掉一部分,她的庄子里收成的这些东西,除了鲜嫩时节分散了些人情,可是一点儿没动!
当然,辽地和北直隶那边就不用调了,那几个庄子里储存的数量最多。她只盘算着,拿出一部分,给山西这边的灾区就够了。
核对着拿到的受灾人口数量和自家的存粮,邱晨盘算着救济粮的用量。这一地震,春季的麦收极可能就泡了汤,就要到七月底八月初,秋天最早的粮食才能收下来。当然,她盘算救济粮不用盘算那么久,到了四月,田地里各种青头长起来,就饿不死人了。她再放宽些,按三个月算,基本上就能保证灾民们不至于饿死。
唉,玉米和地瓜这些东西收成是高,但怎么说也是粗粮,不顶饿!
还有救灾,朝廷定下的赈济粮米满打满算能够灾民们吃一个月就不错了,这还得说一路上没有克扣挪用,全部分发到灾民手中。若是中途遇上那心黑手长的官员,说不定灾民们连赈灾粮都看不见,或者只架上几口大锅,发放几天稀米汤也算是赈济了!
这种事情邱晨没有亲眼见过,却也清楚的很。就是雍王爷和秦铮等人,虽身居高位,却也对这些阴私事知道的很清楚。知道是知道,几个人包括杨璟庸这会儿,也只有无可奈何。
邱晨在这里盘算的,就是打发人顶着去灾区收地的名头赈济。灾民可以拿自家田地抵押借粮,限两年还清,还不清的以田地偿还。没有田地的,也能五户联保借粮,大不了,最后也有人口抵押么,这个时代买卖人口可是再正大光明不过的事。
算好了粮米数量,邱晨一边起草借粮契书一边忍不住摇头叹息,明明是想着做点儿慈善事儿,可怎么就非得弄得跟趁火打劫的一般才成呢?!难道,真的是好人难当?!
苦笑着摇摇头,邱晨将契书的最后一条写好,一边吩咐人将赵九秦礼唤过来,一边将手头上的账簿子之类收拾好。罢了,罢了,她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本来就不是为那个虚名才去做这些事情!
正思量着,门帘子一响,穿着一身石青衮绣蟒袍的秦铮一步跨进门来。
秦铮自从大胜北戎,获封靖北侯之时就被景顺帝赐穿蟒袍。虽不及皇子亲王们的朱紫蟒袍,这石青蟒袍却也是大明开国头一份儿,徐琼虽然后来居上封了国公,同样得赐石青蟒袍,却已是落在了后面。
秦铮身材高大魁伟,挺拔俊秀,容貌又出众,气度肃冷,格外衬着石青之色。这一身石青蟒袍穿在身上,两肩有飞蟒腾云,前心后背则是正向坐蟒尊贵无比,衣袖和衣摆前后又有袍裙当膝处的膝襕饰横条式云蟒纹装饰,蟒纹华贵尊崇,衬着祥云如意吉祥纹样,还有衣摆边缘的山川海牙图案,这一身缂丝蟒袍穿上身,再加上腰间同样是御赐的螭纹青玉带,就是平常人物,也能登时平添三分贵气。更何况本就身居高位,又才华出众、品貌俱佳的秦铮,更是将这蟒袍的尊崇贵气发挥到了十二分,当然,他身上还有那些皇子亲王们没有的一层气质,那就是引而不发的肃杀和霸气。
试想,能够一挥荡平千万里大漠,开疆扩土、智勇无双的统帅,他身上的肃杀、傲然和霸气,又怎么是那些生于宫墙之内,长于妇人之手,只享受锦绣荣华承平天下的富贵皇子王爷们能比的?
"今儿回来的倒早!"邱晨微微有些意外地起身迎着,自然而然地上前,替秦铮解开螭纹玉带,又动手去接腋下的袍带...只是,她的手还未伸过去就被一双大手握住。
握住她的手力道偏重,邱晨情知有异,心中一凛之下,却没做任何反抗或者动作,反而柔顺地抬头看过去,恰看到秦铮脸上紧绷绷冷硬的表情慢慢舒缓下来。
她略略放了心,任由随后而至的手臂将她囫囵个儿地拥进了怀里。只不过,将自己放松在男人的怀抱里之前,她的目光早已经扫过去示意,承影和含光带着几个小丫头连忙垂了眼,将手上诸般活计放下,悄无声息地起身垂着手,轻悄无声地退了出去,承影和含光还体贴地将小丫头遣散到远处,她们二人就在门口外不远处的廊角处站定,默默守护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