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蒸雪、旋冰都已经在屋里伺候着,几个二等丫头则在外屋候着,以备传唤。这种非常时刻,谁也不会去想着自己是否当值是否休息,她们既然是邱晨的丫头,她们的身价性命就系在邱晨和肚子里孩子的身上,一切顺利,她们会有丰厚的赏赐。万一出现什么差池,她们一个也别想有好下场。
邱晨神态镇定地让青杏擦干了头发,拿了一条宽松的棉裤穿了,也不用走的,坐在一个圈椅上,由旋冰和蒸雪两个丫头抬着,含光和青杏在两边扶持着,匆匆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已经生了火,烘得暖意融融,作为产房的南里间里没有开窗,北里间的窗户却打开来,保证着屋里的空气流通。为了保证屋里的光线,各屋里都点燃了数盏琉璃灯,特别是做产房的南里间,除了高高悬挂在屋梁上的六个琉璃灯笼之外,屋角处还点燃了数盏的烛台,同样罩了琉璃灯罩,微微晃动的烛光,将房间里照耀的明晃晃的,淡黄色的光晕溢满整个房间,也让人似乎安心了许多。
房间中央,早就安置好的木榻上没有挂帐幔,只铺的厚厚的褥子,上边铺了蒸过又晒干的麦秸做成的垫子,最上边铺了煮过的床单,偌大的屋子里,除了靠墙放着一只多格柜子之外,再无其他家具。
邱晨被扶着下了椅子,却没有立刻上床。她扶着青杏和含光慢慢地在屋子里走动着,阵痛来袭,就停下来等候片刻,阵痛过去,就继续慢慢溜达...虽然不太清楚生产的过程,但这些听也听过许多,慢慢活动有助于胎儿下行,从而缩短产程;而且,邱晨也觉得溜达着,比躺在床上等待可以更容易缓解情绪,不至于因为紧张造成心力憔悴,从而影响到生产的顺利。
屋角的小泥炉子上,放着一口小锅,锅里坐着一只盖盅,盖盅里炖的参汤已经微微泛红。
邱晨走了大概两盏茶时间,觉得有些累了,正好阵痛袭来,她就在榻上坐了,守着小锅的玉凤连忙倒了一茶盏参汤过来,邱晨接了,慢慢地啜饮着,参汤入口,特有的微苦后甘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邱晨闭上眼睛品味了一回,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整盏参茶喝尽。
随后,小喜也来了西厢房,就在外屋做了一份鸡豆花送进来给邱晨喝了。
邱晨缓过劲来,觉得有了些力气,正要起身再走一会儿,陈氏跟穆老头儿一前一后匆匆赶了过来。
穆老头儿年纪大了,再说邱晨依旧衣裳整齐,也不用避讳什么,就进来给她诊脉。看着神情镇定的邱晨,穆老头儿点头道:"脉象很好,不用担心,老汉就在外屋候着!仁和堂里的两个人也快到了,你尽管放心,哪怕是真的剖腹取儿,我也会抱住你们母子性命无忧!"
青杏本就紧张害怕,只不过担心夫人没有说什么,这会儿听穆老头儿说话毫无忌讳,不由呸呸呸地连唾了几声道:"穆老爷子真是的,这话可不能说!"
穆老头儿也不以为杵,哈哈笑道:"是,是老头儿说错话了。"
说完看着邱晨又咬住了嘴唇,知道又一波阵痛来了,他留在这里暂时也帮不上,于是转身去外屋守候着去了。
阵痛还不是太剧烈,邱晨微微咬着嘴唇,目光扫过屋里的众人,吩咐承影和林氏道:"你们二人在外屋候着,随时准备热水使用。"
又转头过来跟陈氏道:"嬷嬷看着安排一下,这会儿还早,别都耗在这里,分成两拨,轮替着吧!"
陈氏答应着,随手一扒拉,将丫头婆子分成两拨,一拨在屋里伺候,另一拨去外屋或者北里间歇息等候。半个时辰一轮。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渐渐转暗,林旭从外头赶回来,进府就听说了大嫂发动的消息,连衣裳也顾不上换,将马缰丢给小厮,提起衣袍下摆飞奔进沐恩院来。
还未进门,就被穆老头儿伸手拦下,林旭一看是他,连忙询问道:"我大嫂怎样?"
穆老头儿看着脸色惨白,比屋里生产的那个脸色还难看几分的林旭,又是好笑又是感叹,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怕,你大嫂很好,你且在这里陪老汉一起等着...这会儿我们进去都没用!等着吧..."
林旭瞥了穆老头儿一眼,心道,最好是用不上你!脸上的惊惧慌张,却因为穆老头儿一番话减轻了许多,跟着穆老头儿就在院门口的罩间里坐了下来。
没多会儿,阿福阿满也放学回来了,同样被郭老头儿和林旭拦在了罩房里。虽然两个孩子都难免害怕,但有郭老头儿和二叔在,两个孩子多少算是有了些安慰和依靠,阿满干脆腻在林旭怀里,眼泪汪汪地紧紧巴着二叔不放手。倒是阿福,比阿满大上两岁,多少已经知道了些妇人生产的凶险,一直站在罩房门口,隔着院子眼巴巴地看着灯火通明的西厢房里,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的一派紧张繁忙,紧紧抿着嘴角一声不吭。
西厢房里,生产的阵痛一拨紧似一拨,也一拨比一拨剧烈。她早就听说过妇人生孩子很痛,但亲身经历了,方才知道,没有最疼只有更疼,那一种仿佛整个腹部都绞在一起剧痛一拨比一拨更剧烈,疼的整个身体都要抽搐起来。
她仍旧没有趟到床上,扶着她走动的丫头也从最初的青杏、含光,换成了玉凤和承影。疼痛袭来,她就靠着木榻歇一会儿,为了防止她咬伤嘴唇,嘴里已经咬上了一块干净的丝帕,刚刚洗干净的头发靠近鬓角额头处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脸颊上,她也顾不得整理了,只努力调节着身体,配合着腹部的收缩来尽力帮助自己,也帮着肚子里的孩子,尽快安全地度过这一关。
一拨剧烈的阵痛过去,小喜又送了一碗鸡豆花过来,邱晨强忍着剧疼引起的反胃感,尽力地吃了大半,实在吃不下了,这才将碗递回去。青杏守着参汤的炉子,这会儿也送上一盏晾的不烫的参汤来,邱晨咬牙一口喝了。
刘姓稳婆和另一个姓杨的稳婆走上前,刘婆子开口道:"夫人,看您疼的挺厉害了,您上榻,让我们老姐妹给您摸摸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