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笑着点点头,就去寻找两个孩子穿的夹斗篷,青杏和春香进来伺候邱晨梳洗,玉凤和月桂则手脚麻利地将备好的行李搬出去装车。
一通忙乎下来,邱晨带着四个小的上车出发,虽然昨晚已经叮嘱过俊文俊书不必早起,但两人仍旧早早起身看着人套了车,又上上下下检查了,这才拉着仍旧揉着眼睛的俊言俊章上了车,交给跟在这哥俩的车上照应的陈氏。邱晨则带着阿福和俊礼乘第一辆车,最后是月桂和春香带着两个小丫头。至于俊言俊章和俊礼阿福的小厮们,则都分派在车辕上,或者被秦礼秦勇几个拎在马背上带着。
夜色中,除了马蹄踏踏、车轮辚辚,就是马儿偶尔打个响鼻儿,几辆马车首尾想跟着绕过池塘,沿着碎青石铺就的路除了刘家岙,上了大路,就放开马速跑起来。
孩子们是上了车就睡实了,这会儿邱晨拿了两个大迎枕垫在孩子们两侧,防止车辆颠簸让孩子们撞到车壁上去,她自己也依靠着一只大迎枕,舒展开双腿,尽量让自己舒适了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没用怎么酝酿竟很快摇晃着睡过去。一觉醒来,再睁眼就看到天光已经大亮,邱晨撩起车窗上的帘子往外询问,随车的秦礼靠过来回说,已经过了程家店,再过小半个时辰,大概辰初就能到安平县了。
"跟后头说一声,时间宽裕,咱们就在安平县歇歇脚,吃了早饭再继续赶路吧!"
秦礼答应一声,利落地原地拨转马头往后边传话去了。
到了安平,也没进城,就在城外的一处车马店停了下来。秦礼和沈琥跑去安置了,要了一个干净的小院子,让邱晨等人下了车,孩子们也都叫醒了带进去梳洗了,也就彻底清醒过来。
俊礼还惊讶自己怎么睡着觉就跑到陌生地方来了,惹得邱晨和一家大小笑成一片。
临出门,大兴家的给带了两个食盒,这会儿拿上来,又在店里要了热粥过来,一家人不分尊卑大小的吃了早饭,略略活动片刻就再次上车赶路。
如此,赶到杨家铺子不过巳时末。
杨树猛得了信儿,早早地到村口来迎着,一看到几辆马车过来,连忙欢喜地迎上来。
"二舅舅...""爹爹..."
阿福和俊礼两个小子不睡觉却被拘在小小的车厢里,很快就坐不住了,邱晨就命人将车帘子卷起来,让两个孩子坐在车厢门内,既不耽误看车外的风景,还能跟车辕上的小厮说笑玩乐,这会儿俩小子当先看到迎上来的杨树猛,登时大声呼唤起来。
幸好邱晨反应快,伸手抓住了两个小子的胳膊,看不然这俩小子的样子,说不定就能直接爬起来冲出去...
马车停下,杨树猛撵了赶车的,抱过阿福和俊文就用胡子扎两个孩子的脸颊,把两个孩子扎的又笑又叫的乱成一团。
邱晨看着如此表达思念的二哥很是好笑,待一大两小亲昵完了,这才笑着问道:"二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家里今儿客人多,你怎么也不在家里招呼着?"
车辕上的小厮在马车停下来时已经下了车,这会儿,杨树猛就把俊礼和阿福安顿在车辕上,自己拉了马缰驱着马车往村子里走,一边摆摆手满脸不在乎道:"今儿来的大都是妇人家家的,有咱娘和咱们大嫂照应呢,哪里用得着我一个老爷们儿瞎掺乎...再说了,我小外甥来做客,我这个做舅舅的哪能不出来接着啊...是不是啊孝孺?"
听杨树猛说着说着,就又转了方向去逗弄两个孩子,邱晨知道二哥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对孩子们却最好,离开这半个来月,应该也是想孩子们了,她也就不再追问,只放了车帘,又拿出镜子来,略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发,又取出为了坐车方便脱下来的溪水绿的蝉翼纱绣百蝶对襟短襦和石青色绣紫丁香百褶绫裙。
刚刚整理好了,车子一晃也停了下来,还未打起车帘子,邱晨就听到车外吵吵嚷嚷地人声隔窗传了进来。
"嗳,看看,杨家的闺女回来啦,人家如今可是贵人啦...听说品级比知府老爷还高呐..."
"贵人又如何,男人死了,还不是守寡的命..."
"嘁,男人死了又怎样?人家要财有财,要人有人,如今又有了诰封,哪里哪里不好啦?你家倒是有男人,也就是天天喝酒骂孩子打娘们儿...照我说,那样的男人有还不如没有呐!"
"你个..."一阵污秽不堪粗俗不堪的骂人话破口而出...窃窃私语的登时成了一片骂骂咧咧的骚乱。
"哎呀,行啦行啦,你们在这里吵吵,惊了贵人吃罪得起吗?..."不知谁喊了一句,让那骂的忘形的泼妇一下子哑了火儿。
就在此时,仿佛为了应和这人的话语一样,秦礼秦勇带着四名家丁骑着马往前头分开人群,转眼就把杨家门口清理出一片空场地来。
春香和月桂带着两个小丫头从后头马车上下来,连带八个小厮齐齐来到前头两辆车子跟前,垂手侍立着,等着邱晨下车。
杨树猛对于这些没脑子的妇人们也腻味的很,见这架势,就知道是有些粗话被这些人听到了,这些人是特意做给人看的,也是对妹妹的维护,杨树猛自然不会反对。
此时,跟在车后的车夫已经赶上来牵住了马缰,并将车辕下的撑木立好,杨树猛则弹了弹身上的赭色茧绸长直缀,伸手将阿福和俊礼抱下车来,然后又对车子里笑道:"妹妹,到家了,下车吧!"
邱晨低低的应了一声,借着二哥打起来的车帘子出了车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状似无意地扫过被摈除在十几步外的村邻乡亲们,这才由杨树猛扶着,踩着脚凳下了车。
虽然邱晨没有穿什么太过鲜艳的衣裳,通身上下衣裙的颜色都是偏素淡的,绣花也没有大花大朵金线银绣,但只身上这一套蝉翼纱和绫裙,加上几个苏州绣娘精工绣制的花样儿,上襦绣制的蝴蝶只有拇指盖儿大小,却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裙上的的紫丁香一串串一簇簇,颜色浓淡变化仿佛活生生散发出花香一般,已经足够耀花这些日日穿着粗麻旧衣还打着补丁的村人的眼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