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声渐渐响起,回荡在整个洞里,越发响亮。
“你没事吧。”宁芷听着那异乎寻常地咳嗽声道。
“没事。”
“你确信?”
“当然。”话落,咣当一声传来。
宁芷回过头,便见到一头栽倒在地的花离笙。
那刚刚还在说着没事的花离笙……
尚京的小道上,吱嘎吱嘎的声响传来,女子的脚印或深或浅地印在雪地上。宁芷的眉头紧皱着,她没有先回将军府,而是折路去了山上的一间偏僻的茅屋中,重新在脸上抹上修容粉,梳理了一番,又坐下来思索一阵,把这两天两夜所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最后一幕,是花离笙被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救走。临走时突然醒来抛给她一个玉扳指的情景。那时他面色已是难看极了,但那笑仍是充满魅惑的。他的身上披着黑衣男子脱下来的衣服,导致其中一名黑衣人只能衣不蔽体,尴尬至极。
想到那玉扳指,宁芷不禁看了看胸口,它给它藏在了内衫的衣兜里。等着下次见到他时还给他。那玉扳指她虽不知是什么来历,但想来应不是凡物,不然那两个黑衣人在见到时也不会似要瞪爆了一双眼一般。
想到花离笙那个人,她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这样的人,她倒真是头一次遇见。想来世上也唯有这么一个花离笙。
此时将军府——
灯火通明,大厅之内满室的低沉肃穆。
蓝允仍是手持纸扇站在一侧,静默不语。这是常事,他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大冬天里,不嫌冷的摇着扇子,弄得跟个文人雅士一般,但偏偏一开口,就破了工,什么斯文,什么文雅,什么气度通通不见了。
但奇异的却是苏毅,苏毅十三岁的时候就习惯性地跟在曲卿臣屁股后面,两个人都是小兵出身,苏毅是个榆木脑袋,但十分忠诚,认准了曲卿臣这个老大,就一直跟着。平时除了喜欢跟蓝允唱反调之外,就是喜欢喝点小酒,一喝就醉,醉了就爱扯开那破锣嗓子开唱,唱也就罢了,还偏偏不在调上,这对于他的手下的将领们来说可真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今日夜里,屋外那寒风呼呼地刮着,如狼嚎一般。
蓝允那扇子不摇了,苏毅也一改往常的聒噪,静立在一旁,扯着个脖子一直向外看着。
两个人挤眉弄眼半晌,在对上中间那背着手静默不语的男子时却都连句话都不敢大声说了。他们都知道,将军是那种越是不知声,越是有事的人。跟在身边久了,大家什么习性也都揣摩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谁敢去扫那台风尾。
吱嘎——
大门被打了开,仁语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夫人,你这是去哪里了?都失踪两天两夜。可把大家急坏了。皇城司都报案了。”
宁芷在回来的路上就思索好了答案,只道:“前些日子去林子中转转,不想竟迷了路。”
“都怪夫人平时不愿意出门,总是喜欢宅在这府邸深院中,我就说啊,该多出去走走——”说着围着圈子看了一眼仁语,见没什么异样才终是安了心。
“将军回来了吗?没说什么吗?”其实这一路上,宁芷心里都在打着鼓。生怕曲卿臣会担忧自己的不归,但一边又在安慰自己,没什么的,他经常军务繁忙,几日不归更是常事,更何况近两年来,他,对她越发冷漠了……
想到这,她不禁又希望他是着急的。真是矛盾呵……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大厅。
只见曲卿臣沉着一张脸,阴森地看着她。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上面还有着雪沫子,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他的脸阴测测的,就连那双平时没什么情绪的脸此时也露出了些许怒意,该是怒意吧。宁芷心里想着,但却不敢开口,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如一只孤狼,已经好久不曾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了,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时他们还在汴城,汴城的小路上,他们被一群强盗围着,身上就那么点钱财,是打算作为去尚京的盘缠的,却没想到竟被一群贼子给拦了路,那时曲卿臣的眼睛就是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贼人。
而此时,这贼人倒是没有,只有曲卿臣一双眼阴霾地好似三月的春雾。
那视线一直在冷冷地扫着她,从她的脚底一直到肩颈,再到她的脸,最终跟她的视线相碰。
被他这样盯着,宁芷本来已经做足了的心里准备瞬间崩塌开来。如同城墙被人抽了底下的基石。
“我……”
可就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让她如何说呢?说她跟一个男子在一个黑漆抹黑的小山洞里足足待了两天两夜,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话,他信吗?他若是不信,她又该怎么办。
于是一句话哽在喉里,却是生生吐不出半句来。
她这样的举动令得曲卿臣那阴沉的脸愈发难看起来。大雪的尚京是不是也真的到了深冬,风一刮,好似小刀在割着人的皮肤,一下一下的,钝疼着。
两人就这么直勾勾对视而立,良久谁也没说一个字。
府里所有人也都知趣静默着,就连廊架上素日聒噪的鹦鹉也好像成了哑巴,只是偶尔扑扇下身上的翅膀。唯有雪花沙沙的掉落声清晰可闻。
“报——”
就在两个人不知对峙了多久,一名将士火急火燎地奔了进来。这人盔歪甲斜,显然事情非常紧急。
“说——”曲卿臣面色铁青,眉眼紧皱。
“魁字营军惊还未压服住,骚乱的军士现在把军械库抢了,长明仓的粮草也被人一把火点着了。齐偏将再次请求将军亲临坐镇,我们快顶不住了。”
“废物!”曲卿臣脸色暗沉,实是难看极了,就在那前来禀报的军士一颗心就要紧张得提到嗓子眼时,才听到一道略带粗噶的低沉声响起,“叫张亢率领着骠骑营拐子马过去,带上五十辆万刃车,但有不服者,杀无赦!”
“将军,张亢将军恐怕不是乱军的对手,还是请将军亲自……”报信的军士小声提醒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