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瑾愣了几秒才记得问“你刚刚放学的时候,就是下楼去拿这个?”
嘉帆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我一开始没拿出来,是怕被它抢了风头,后来就忘了。”
亦瑾捧着泰迪熊,扑哧一声笑出来。齐齐的刘海,飞扬的唇角,她白皙的脸颊上透着粉粉的光泽。嘉帆觉得是画上的亦瑾跳出来了。
“笑什么你?”
万嘉帆有点恼,觉得胸腔里有股无名的怒火在往上蹿。他合上书本,站起来“我做好了,先回家了。”
亦瑾还不笨,连忙拉住嘉帆“别走啊,妈妈在洗水果呢,吃了再走啊。”
黎玉梅正好端着水果进来,见嘉帆要走,忙招呼他坐下。万嘉帆不好意思扭头走,就硬着头皮坐下来。
亦瑾手里的泰迪引起了妈妈的注意“哟,嘉帆送了两份礼物给你啊?”
“没有,是其他同学托我送的。”嘉帆塞了一个草莓在嘴里,没好气的回头看了一眼笑的眉飞色舞的亦瑾。
“今天收了这么多的礼物,最喜欢哪个啊?”妈妈递给亦瑾一个草莓。
“当然是嘉帆的啦。”亦瑾抬起头,冲嘉帆笑,“这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万嘉帆抬起头,白了她一眼“就你嘴甜,我不要听。”
“真的,真的。”亦瑾有点撒娇,看到万嘉帆笑出来,她才觉得悬着的心放下来。
亦瑾昨天整晚都没有睡好,她搂着泰迪熊,几乎睁着眼笑到了天亮。亦瑾喜欢泰迪,他连嘉帆都没有告诉过,因为男孩子对这些玩偶大都持无法理解的态度。辛辰算是歪打正着了,不过就算辛辰送的不是她喜欢的泰迪,她依然会爱不释手,因为他是辛辰。有些人,一出现,心的位置就为他偏了。这就是不公平的爱情。
整个中午昏昏沉沉的,好在下节课是体育课,可以去教室外面吹吹风。进入高三之后,体育课成了大课,整个年级的学生一起到大操场上散散步,聊聊天,放松放松,只要过了期末的考核就可以。
婳婳还在低头解一道数学题,眉头锁的很紧。她的手腕上贴着膏药,是昨天倒地的时候扭伤的,早上的时候一直在喊疼,亦瑾心里着急,却也没办法。只能庆幸,昨天没出什么大事。
“婳婳,我先去下厕所,等我回来我们就去上体育课。”
“好。”婳婳眼皮也没抬,头却点的像个拨浪鼓。
每个班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亦瑾走过一个拐角,楼梯间有运动鞋底摩擦地面的吱嘎声。亦瑾停下来,看着辛辰从楼下跑上来,他把篮球挎在腋下,另一只手直接拎着书包,大概是上完体育课就可以直接回家了。重点班的同学,能活得这么轻松的,大概只有他了。
他跑近一点,看见亦瑾正愣愣的看着他,一挑眉“班长,你在等我吗?”
“你来找嘉帆吗?”亦瑾答非所问。
“真聪明。”他晃了晃篮球,一副你懂得的表情。“对了,昨天是你的生日,虽然晚了,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礼物我很喜欢。”
他很自然的笑笑,“喜欢就好,褚楚说女生都喜欢毛绒玩具的。”
亦瑾插着口袋里的手猛的握成拳,心里的温暖像是硬生生的被冷却了一半。她硬让自己扯起嘴角,但心里却难受的紧。
两个人一上一下的看着,忽然没了话,有点尴尬。
“亦瑾,你怎么还在这里?”婳婳从班里跑出来,有点急“班里的同学都走光了。”
辛辰先回过神来“我先去找嘉帆了,那小子该等急了。”
亦瑾点点头,婳婳跑过来,有点愧疚“我有没有打扰你们?我没看见他。”
“你以为我们什么关系啊?”亦瑾没来得及顾婳婳的反应,转身就朝厕所奔去。
亦瑾和婳婳坐在操场边的草坪上晒太阳。她的眼睛却一刻都没有从篮球场上的少年身上移开过。她甚至想,宁愿没有机会当面向他道谢,就让自己一直带着那份幻想。
可是,她就是从他口中得知了,他送她泰迪,其实是褚楚的主意。也许,他并没有想过要送自己的礼物,只是嘉帆提起了,所以顺带就让嘉帆捎一份而已,毕竟,他没有亲自拿给自己。
亦瑾的目光紧紧的锁定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他奔跑,他跳跃,他投篮,他雪白的袜子,他飞扬的衣角。只是他的一切都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亦瑾摇摇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高三那个寒假的大部分时间,亦瑾都和妈妈住在Y市的外婆家。86岁高龄的外公李根摔了一跤,摔断了盆骨。本来老年人磕磕碰碰很正常,可是外公是个老烟枪,在住进医院的第二天,各种并发症出现,病情急转直下。医生说“患者长期吸烟导致肺部出了问题,大量的痰涌上来导致他无法正常呼吸。若不及时把痰排干净,会有生命危险。”
妈妈黎玉梅当场在医院哭成了泪人。黎玉梅是老来女,上面有个哥哥,黎根夫妇平时对女儿是宠爱备至,眼见年迈的父亲还要受插管的苦,她自然是不能接受。
亦瑾一直抱着妈妈,她觉得此刻的妈妈比她还要脆弱好多。她跟着妈妈日夜守在病房里,直到外公被转到重症加护病房。加护病房只能在指定的时间探视,家属不得陪同,倒也绝了妈妈时刻陪着的念想。
亦瑾和妈妈被接到医院附近大舅舅的公寓里。黎玉梅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亦瑾却在妈妈身边久久不能入眠。亦瑾上面也都是表哥,外公外婆在她出生之后,把以前对女儿的爱全部都转到了唯一的外孙女身上。她从小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填补了这个空缺。现在变成这样,她替外公难受,更心疼外婆。她无法想象外婆如果失去陪伴她六十几年风风雨雨的老伴,该怎么办。
爸爸在周末放假的时候过来Y市,这几天他一个人在家,大概也是没好好吃饭,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舅舅们让亦瑾周末的时候在公寓复习功课。亦瑾看着一直在爸爸怀里哭的妈妈,无奈的点点头。
她坐在公寓的小书房里,发了近一个小时的呆。什么都看不进去,爷爷奶奶走的时候她还小,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可以说这是她人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可能失去至亲的人,原来这种感觉真的痛的噬心蚀骨。
生日时爸爸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吓了她一大跳。现在的同学大多还没有手机,所以她手机里只存了爸爸妈妈和嘉帆的号码。多数时候,手机只是个摆设,她偶尔玩玩连连看,看看电子书。
屏幕上嘉帆两个字忽明忽暗。
“喂。”亦瑾的声音低低的。
“凌亦瑾。”万嘉帆的声音稳稳的从那一头传过来,亦瑾忽然觉得眼眶湿湿的,她吸了吸鼻子。
“什么事?”
“你没事吧?”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嘉帆。”她的声音抖了抖,想说点什么。
“嗯。”
沉默了许久,亦瑾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叹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嘉帆和她一样,从小到大没经历什么风浪,此刻的她,就算把这份难受描述的再惟妙惟肖,他也未必会懂分毫。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在那里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在亦瑾懂事之日起,万嘉帆就没有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就掉了下来,她不动声色的悄悄抹掉,对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说“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