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绷紧了神经慢慢的打开化验单,没有想到的是病历单上的人名竟然是她自己。更可怕的是,化验单上写的是她怀孕三个月的状况,胎儿脐带绕颈。
所以,在她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她有过一个孩子,并且这个孩子没有幸运的存活下来?脐带绕颈,记得这四个字很容易导致的后果是小婴儿被脐带勒死。
她突然很惶恐,惊慌失措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象着这里面曾经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呆在里面过。最后竟然和她无缘,而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根本不记得,曾经有个小生命和她擦肩而过过,不记得。
她想起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肚子上有个伤口,问了苏正铭,他只说是做了个小手术,现在想起来,大概是为了把死婴拿出来吧?她觉得好难过,好难过,但是心里更清楚,苏清禾一定比她还难过。
是了的。她如今只相信苏清禾的话,又和苏清禾是订婚了的,理所当然的就认为孩子是苏清禾的,没有丝毫的怀疑过。
她只是在想,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都难过成这样,那么苏清禾呢?什么都记得的他,把什么都埋在心底不说的他是不是要更加的难过?
她一个下午上课的时候都恍恍惚惚的,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滞的,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温程程在下面偷偷地说了答案,她听见了也不愿意照着说出来。
幸好是大学课堂,老师本来也没准备会有多少人认真听课,老师随随便便的一挥手就让她坐下去了。倒是温程程吓得半死,对着苏清浅偷偷摸摸的在下面问道:“怎么了呀?怎么中午回家休息了一趟,再回来就魂不守舍的了?真的被那个追求者打动了?”
温程程这话一说出口,说者无心,却真实的戳中了苏清浅的膝盖。
苏清禾害怕她想起不愉快的让人悲痛的流产事件,难过心酸都自己吞咽下去,反观她苏清浅,即使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竟然真的在已经和苏清禾订婚了的情况下,对顾眠笙有些微的动了心。
多么的可耻。她鄙视这样的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温程程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哪里说得不对劲了的,本来也只是她随口说得无心的话,当下有些着急的拉着苏清浅说道:“怎么了呀,浅浅,你倒是说话呀,别哭啊!”
苏清浅没有掉眼泪,只是红了眼眶罢了,反握住温程程的手,咬着下唇,很是犹豫的问道:“程程,我问你啊——”
“嗯。你说。”温程程点头应声道。
“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暗示我哥哥早点娶我回家呢?”
温程程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自己这个,同时她也紧张了起来。本来她以为,顾眠笙的出现以及他的猛烈追求攻势应该能够打动苏清浅的,苏清浅好像也有些动容。可是她现在这样一问,让她瞬间没了底,温程程只能旁敲侧击着,“浅浅,你和你哥哥怎么了?”
苏清浅看了温程程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把知道了自己曾经怀孕的事情和她说,毕竟这不是一桩好事,如果温程程原来不知道的话现在她贸贸然的和她说,只会让她自己还有苏清禾不好受。
“也没有什么啦,我。。。。。。我就是想先结婚,然后安定下来。”其实苏清浅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以前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都不记得,对苏清禾很亏欠。所以她想着早点结婚,和他好好的过日子,算是对他的一种弥补。同时也可以打消顾眠笙对她的影响,她不能这样轻易的就被别的男人迷惑,然后对不起苏清禾。
温程程咬了咬下唇,“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你哥哥说呢?他应该会答应的,也会很开心的。”温程程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一点也不想他们这么快就结婚。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既不希望苏清禾恨她,又不想真的让苏清浅嫁给苏清禾,这么矛盾的心里,连她自己都快要弄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了的。
苏清浅听了觉得在理,她其实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是需要有个人来支持她,才会更有底气。如今和温程程的想法不谋而合,这让她心里安心的多。
温程程犹豫的问道:“浅浅,你和你哥哥真的没事?”
“没事。”再好的朋友之前也会有小秘密,而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伤痛这种事情,每说一次就是揭开自己的伤疤一次,只会愈发的痛,直到化脓。她不要这样。
那边自以为圆满了的顾眠笙高高兴兴地去上班,还以为已经慢慢地开始走进了苏清浅的心里,自鸣得意的准备趁胜追击晚上再去学校门口接她,就算只能走短短的一小段路也很满足了。
他设想的美好,哪里会想得到,他不过是被下属拖住了一小会时间恰好又撞上了堵车,明明也没迟到,可是等了许久,都不曾见到苏清浅的身影,还是最后好不容易看到了温程程的时候,才忍不住叫住了温程程。
“浅浅呢,还在里面?”顾眠笙直接说道。
温程程慢腾腾的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浅浅让我带话给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还有她要和苏清禾结婚了,想来你也不会想来参加婚礼的,就不请你了。”
顾眠笙脸色大变,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温程程话带到了也就不再多逗留下去。
顾眠笙还愣在原地。明明中午不是气氛已经好很多了么?明明,明明他感觉到了苏清浅也不是完全不动于衷的啊,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怎么会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什么都变掉了?
结婚是么?和苏清禾。苏清禾那人是真的疯了吧,疯了。
血缘关系,是啊,他曾经以为血缘能牵绊住他们最后一步,结不了婚,哪里想得到,原来根本他们之间就不曾有过血缘关系。
他那天说完让她去堕胎,眼见着她恍恍惚惚的走出门去,就猛地惊醒后悔了的。他在说什么?!他是入了魔怔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天她摇晃着像是失去所有力气却还是坚强的挺直背脊的身影,差点刺伤他的眼睛。他只停顿了两三分钟就醒悟过来追了出去,追上的是她坐上计程车之后绝尘而去的景象。等他也拦下了计程车追过去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诅咒A市太过拥挤的交通。
付了钱,匆匆的从计程车上下来,他拼命的奔跑,直到奔跑到自己极限的时候他才猛然想到他要去哪里,要去哪里追回到苏清浅。他哪里知道她回去哪一所医院。可是停不下来,脚步停不下来,他不敢停下来,他好怕自己不跑,孩子就真的救不会来了。
你有没有在你临近三十岁的时候再次奋力奔跑一次。那样努力不要命的冲破极限的做法,你有没有后来再尝试过。顾眠笙有,他此刻又重温了这样的感受,一把年纪了却一直很想哭。直到苏清浅的电话打过来,他慌慌张张的掏出电话大喘着气接通之后两人都是无声的沉默,他想和她说他错了,让她不要生气了不要打掉孩子,他错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可是不知怎么了得,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而苏清浅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如你所愿了,阿笙。”就挂了电话。
看不见阳光,看不见行人。他就从狂奔的步伐里骤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停下来,用一只手捂住整张脸,有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他曾以为自己,过了十岁之后就再也不会哭了,永远不会。原来不是的。
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身边走过去,好奇的看向他,有好心的情侣停下来,递了张餐巾纸给他就默默的离开,这座城市这么温情,他却还是觉得无望。
他爱着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此刻已经被他一句气话逼得堕胎。他以后要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她,要以什么样的神态对待她。
以沉默,以懊悔,都不足以挽回他犯下的罪孽。
他找遍了市里所有的医院,跑遍了医院的每一个楼层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他想,他可能是要失去她了。他说了这样的话,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还会当做喝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他一直走下去。他真是疯了才会说那样的话。
他觉得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要流干的时候,他在一家医院的走廊尽头看见了苏正铭。顾眠笙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心脏以前所未有过得快速跳动着,苏清浅就在这里面是不是?他的浅浅就在这里面,他去和她好好说,他去求她,这个孩子没有了以后还会再有,她只要回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马上要走到苏正铭跟前的时候,顾眠笙忽然慢了下来,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好像是类似于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情,明明是很想立马看见她的,可是却在马上要见到她的时候退却了。他不知道苏清浅现在看到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什么样的举措,他甚至不知道要和她说些神马好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顾眠笙只觉得自己活的三十年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似乎是人生脱离他的掌控,前方一面迷茫,而他只有一个人。他的脑子里忽然又响起了她的话,她淡淡的说“如你所愿了,阿笙。”他甚至能够想象苏清浅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口吻。那种受伤到极点到深处已经不想去在乎,不想要让自己爱的那么累那么痛他居然忽然之间就懂了。
他后悔,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这些。他懊悔,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内心去探寻她的想法,这样事情就不会演变现在这个模样。他不知道,他现在找过来还能做些什么,还能挽救些什么。
苏正铭忽然转过身看他,好像早就知道他回来的样子,嘲讽的勾起嘴角,“你还来干什么?你还嫌清浅被你害的不够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