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顾伯言回过神,不禁哭笑不得:“你……”
孟随心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我今晚睡在这儿。”
“怎么了?”他将衣带系上,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头,弯腰问。
她鼻尖哼一声,不说话。顾伯言吃了个闭门羹,摸摸鼻子,站直身子:“好,想在这儿就在这儿吧。”
她气这才顺了些。想了想,抬手拉住顾伯言的袖子,镇定许多:“伯言,我信不过戎卿,我们不要与他一同走了。”
“为什么?”顾伯言坐下搂住她的肩,她顺势靠在他肩上,将大半力气分给他:“他有什么不妥吗?”
她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但我很害怕他。”
“害怕?”
他声音又低又轻,缓解着她的恐惧,慢慢诱哄:“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师姐,我感觉他对你没有恶意,是不是误会?”
“不是误会,”她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情绪,下嘴唇被自己咬出了好几道印子,半天才说得出话:“每一次看见他,我都很害怕,他要是靠近我,我更是怕的连呼吸都快忘了……伯言,我觉得你说的是错的,他……会伤害我。”
而那种伤害,可能比直接的刀剑相向,要严重得多。
顾伯言也安静下来,将她的话在心中过了几遍,缓声道:“既然不喜欢,那咱们就和他分道扬镳吧。”揉了揉孟随心的脸,按着嘴角扯出一个笑,“师姐,不喜欢就不喜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我怕他不肯。”她还是愁眉苦脸。
他笑笑:“那我们偷偷走,给他留张纸条,那不就行了。”
她这才乌云消散。
早早睡下,第二天天色仍是黑的时候就起来,偷偷将房钱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出了小店。师弟去牵马,她站在路边等,晨间好冷,她朝掌心呵了口气,又搓了搓脸。
脚步声轻微,然而在寂静的野外很是清楚,她侧过头,却只见一人身影。
“马呢?”她问道。
那人从白雾中走出来,分明的轮廓逐渐清晰,她神色僵硬,下一瞬彻底黑了脸:“戎卿,你不要阴魂不散!”
“天下寸土,皆为王土,难道你走得,我走不得?”
孟随心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戎卿也不动,就这么站在她身边。过了一会儿还不见顾伯言来,她不禁有些急了,眼角斜睨他一眼,越过他去往小店后门。
后背冷汗涔涔,她回过身子,戎卿也跟过来了。
“我师弟呢?”昨夜的话言犹在耳,哪怕再相信师弟的身手,她也没法不担心。
戎卿眉间皱起,越过她进去查看,孟随心亦步亦趋,生怕他跑了。
忽然他面色一变,转身抓住她往前一推,孟随心生生被他推出了院门,重重跌在地上。木门在眼前阖上,她顾不得喊疼,爬起来就去推,然而门栓被插上,她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
“戎卿!”她气得大叫,又担心师弟,急得眼圈泛红。朝着木门踢了几脚,累得扶着门沿喘气,忽地听见里头传来利剑破空之音,惊得一愣,忙凑到门缝朝里看。
这下彻底惊着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许多黑衣人,围着戎卿狠下死手。刀光剑影里一抹玄黑,她看得眼花缭乱,睁大眼睛拼命搜索,还是没有师弟的影子。
戎卿方才将她推出门外,应当是为了保全她。那些人没有追出来,可知目标不是她,就是戎卿。他们藏身在后院,想来之前师弟来牵马,一定是碰着了……她急出一身汗,知道凭自己的本事进去不过是自寻死路,然而师弟踪影不见,她怎么能放心?
绕过后院去往前门,推门而入,没走几步就被渗出来的血吓了一跳。弯腰朝桌底望去,两具尸体交叠,满目血红。昨日还温言笑语的老板娘,此刻……
她喉间发出一声干呕,忙捂着嘴站起来。脚下发虚,定了定神,快步地往里闯。探头往后院一瞧,人又多了几个,都是帮戎卿的。
哪来那么多人?她头有些发晕,顺着走廊小心翼翼地找过去,尽量不惹他们注意。幸好在柴房门口发现顾伯言,探手去摸,还有呼吸,身上并没伤痕,只是昏倒了。
“伯言……”她轻轻推他,在耳边唤。
顾伯言一动不动。
她愈发着急,使劲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伯言!”
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孟随心这才意识到不寻常,四下扫了一圈,将一旁的水桶提过来兜头浇下,顾伯言呛得猛力咳了几下,总算睁开眼。
“师、师姐……”他眼前都是蒙蒙的,手臂在空中乱舞,孟随心忙抓住他的手。
“伤着了?”她焦急地问,心里只怨戎卿招来了麻烦。
顾伯言在舌尖狠狠咬了一下,疼痛让神志清醒了些,摇头道:“没有,只是那些人太卑鄙,我又没防备,吸了几口迷烟。”右臂搭在孟随心身上,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
孟随心听他无恙,心里松了松,“那我们快走吧。”
“戎、戎大哥呢?”他不放心,“我怕他……”
“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孟随心扶着他往大堂走,“我们在着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还会成为累赘。”
顾伯言心不蒙,利弊衡量,马上点头:“好。”
马儿也顾不得去牵了,原路返回也不安全,就近将柴房的窗子给捅破了,翻窗出去。顾伯言站不稳,只能靠着孟随心,这样一来走得太慢,怕被那些人追上,他们岔到小路里。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觉得那些人不会来了,这才慢慢放缓。那迷烟劲头很大,顾伯言被她用水泼醒,然而不过多久又是昏昏欲睡,只是强撑着。孟随心瞧他那副样子,心里很是心疼,扶着在树下坐着,掏出帕子擦他额上的汗。
顾伯言迷迷糊糊地叫:“师姐,我口渴……”
她哄着:“好,我去给你找,你眯会儿眼,别睡死了。”他呢哝应下,她这才起身去寻。
没走多远就发现一眼泉水,她将帕子浸湿,又取了花草叶子卷成筒取水,端着回去。顾伯言果然听她的话,神志都不清了,眼缝还眯着,见着她回来嘴角还扯了扯。
唇瓣白得干裂,她心疼地先用帕子擦了擦,再将叶子递到唇边,小心地喂进去。
冰凉的泉水让人清醒了些,他长舒一口气,瘪嘴道:“师姐,我真没用。”
孟随心啐他:“胡说些什么,那些人武功都不俗,又是有备而来,你一时中招也是情理之中。”
顾伯言被她说得好受些:“幸是咱们起得早,否则无声无息中,被杀了也不知道。”攥住她的裙摆,“我死了不要紧,若是师姐有个三长两短,那师尊和陆师兄……”越说越怕,他忙闭了口。
过会儿又道:“师姐,戎大哥真的会没事吗?他虽然有帮手,但黑衣人那么多……”
“管他做什么?”她心里闷闷的,被他一句话激得将帕子丢在他脸上,“都是他招来的,平白害死了老板夫妻,要不是你我命大,只怕也逃不过,你还有闲心担心他!”
顾伯言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嗫喏道:“师姐……”
她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性子有些冷,对别人都不放在心上,但事关生死,她从不会见死不救。可偏就与戎卿不对盘,或许这都跟她昨夜说的那种“害怕”有关?
顾伯言心思百转,最后只能是默默颔首:“好吧,你不喜欢他,那咱们就不再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