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玉勾唇,脸上红白相间,有些骇人。
“哥哥是说,即便成了亲,往常如何,哥哥照旧如何?”
“不然呢?”孟卿云挑眉,像是不能理解她的话。
孟卿玉杏眸微深,默了默,笑道:“那当然是国之幸事,亦是咱们孟家的喜事。”
“玉儿……”许氏颇为心疼,转而冷冷睇了孟卿云一眼,“让你妹妹好好休息,出去吧。”
“是。”
出了永安宫,正好瞧见长秋殿的宫婢在外头鬼鬼祟祟地张望,看到孟卿云扫过来的目光时一怔,尴尬地上前行礼:“孟大人。”抬眼望了望她出来的方向:“我家娘娘很担心玉妃娘娘,命奴婢来看看。”
“多谢贵妃关心,玉妃并无大碍。”孟卿云笑笑,宫婢不由红了脸,默默告退。
回望永安宫,心下微顿。她若出手重了,不知萧戎会如何,始终是有顾忌。所以今日一番不过是小惩大诫,但总也算是表白了心意,只不知许氏和孟卿玉该是何等气恼。
揉揉额,等着许氏出来,一并出宫。
孟卿玉的病将养数日便渐渐好了,在宫里查了又查,也没查出是谁下的手。她心里明白,萧戎定然是有所觉察的,不过不说破,就当给她出气,希望她不再追究。
算是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与江琳谙的婚期定在九月,许氏果如她所言,抛开了不管,全部丢给周氏。周氏享乐还行,做起事情来一是不懂规矩,二是没有头脑,总之一团糟。
孟卿云是没有心思来忙这些的,周氏无法,索性将主意打到了亲家身上。江夫人温婉识礼,知道女儿倾心孟卿云,早将她当做了一家人。见周氏求上门来,也不避嫌,尽心尽力地帮着。
在朝中,江元俨然成了孟氏党,尽心尽力地扶持。她心中有愧,明里暗里将江琳谙的两位姐夫往上提,更赢得江家人的信重。
江琳谙着手绣制嫁妆,不时邀约孟卿云,问得她衣鞋尺寸,像是想为她缝衣。说出来,惹得江琳谙婢女一笑:“孟大人脚怎地这样小?和我们小姐差不多,还有腰,怎地这样细……”
“多嘴!”江琳谙睨她一眼,将话题打住,生怕伤了孟卿云的自尊心。
可她本就不是男子,脚自然不如男子大,肩宽腰身,也都不是男子的尺寸。好在生得比一般女子高,从身高上总可以说得过去。
等到衣裳鞋子做好,让江府下人亲自送来,层层叠叠的衣料下面,藏着一个荷包。精致的料子,针脚绵密的鸳鸯,栩栩如生,恩爱缠。绵。
是江琳谙曾经送过的那一个。
她拿在手里不由发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六七月间,长安城骄阳似火,流金铄石。城墙碧瓦被烈日晒得滚烫,空气都似扭曲了,滋滋冒着烟。
太后最是耐不住热,往年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到热河行宫去避暑。萧戎与她虽有芥蒂,但表面功夫一向做好,亲自陪同而去。随驾的还有庆雅与孟卿玉,孟卿云抽不开身,留在长安。
过了不过三五日,她就开始想他了,借着送奏章的名头去了热河。没想到才到,就看了一出好戏。
庆雅在长安只得穆郝一个亲人,此次前来热河,亦是向萧戎求了恩典,将穆郝一同带来。离了烟花柳巷,穆郝难免无聊,在随行的宫婢中找了半天,不知怎地打上了初一的主意。
想来也有为他姐姐出气的意思,逼得初一泪眼婆娑,又不敢撕破脸给孟卿玉惹麻烦。隔着泪光一瞧见孟卿云,立时像见着了救命菩萨似的,大喊一声“公子”,拼命推开穆郝跑了过来。
孟卿云笑笑:“穆郝皇子好兴致,看来手也好得差不多了,本官担忧多日,现在一颗心也可放下。”
穆郝一见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又顾忌着她的身手,冷冷勾了勾唇:“孟大人赢得美娘,还有心思分在我身上,真是稀奇。”
“公子……”初一瑟瑟发抖,孟卿云瞥她一眼,淡淡道:“回去吧,待会儿娘娘寻不着人,怕要发脾气了。”
“是!”
初一逃命似的跑了,穆郝又气又恨:“你几次三番坏我好事,孟卿云,你与我有仇是不是?”
“与其说本官与皇子过不去,”她讥笑,“不如说皇子招惹的都是孟家人,莫非是与我孟氏过不去?”
“你!”她强词夺理,穆郝偏生辩不得,怒道:“迟早有一日,我一定要讨回来!”
孟卿云眸光发寒,似笑非笑:“哦……世上美人多不可数,依皇子的身份,想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偏要与本官亲眷扯上,本官也莫可奈何了。”语气轻轻的,他却听得寒毛倒竖。
“你威胁我?”
“皇子多虑了,”她漫不经心,“本官从非善类,皇子应当明白的。”
他在酒楼里污言侮辱她与江琳谙,她便捏碎了他的手,如果再有旁的,他也该掂量是否承受得起。
穆郝脸色一僵,那厢转过来一个人,见着孟卿云忙松了口气:“孟大人,皇上传您呢。”
孟卿云对穆郝笑了笑,转身往月洞门去。
郭济擦着汗引路:“孟大人怎地又与穆郝皇子对上了?”这可不算是冤家路窄么。
孟卿云不答,眨眼到了烟波殿,郭济道:“皇上在西暖阁小憩,让大人直接过去。”
“多谢公公。”她迈步直入,兜转须臾,到了西暖阁。在门前定了定,抚平心绪,掀帘而入。
屋内四角放着冰,全然隔绝了外面的炎热,她只觉通体舒爽,心情也好了许多。窗纱蒙蒙,并不算亮,但视物无碍,一眼就看到他在明黄宝座上闭目。
她抿抿唇,放轻了脚步走近,细细打量他。
浓眉剑目,俊朗落拓,真是刻在心里的样貌。睫毛长又翘,好像小扇子,其下眼眸被覆住,但她知道那是怎样的墨黑如玉,动人心弦。
心上溢出点欢喜,眉眼弯弯。
目光往下,落在那两瓣薄唇上。颜色甚好,形状甚佳,看起来甚是无害。但为什么噙住她唇的时候会力若万钧?“采。花贼。”
她自然知道他是醒着的,笑一笑,“阿戎可想我?”
“想,”他将她拉过来,按在膝上,“卿卿可是想我想得食不下咽,怎地瘦了一圈了?”不满地捏捏她的胳膊,“抱起来不若从前柔。软,这可不好。”
孟卿云脸一红,啐他一声道:“热成这个样子,哪里吃得下。”抿抿唇,“等过了夏天就好了。”
耳边是他低笑,“放心,即便卿卿瘦成竹竿,我也不会嫌弃的。”
她眸光流转,轻笑道:“没个正经。”
闹了会儿,将奏章拿出来给他,又将已经批好的折子带上,手腕一紧吗,她抬目看他。
萧戎半倚在桌案上,目光牢牢箍在她身上:“让别人去吧。”
“为什么?”她诧异。
他笑笑,“卿卿策马赶来,今夜又要回去,奔波来回,我不忍心。”
从长安到热河行宫,她快马走了一个多时辰,回去又是一个多时辰。明明就是忙得睡觉都没多少时间的人,马不停蹄,就为了来看他一眼。
但他这样开口,再多的累都消弭。
“我……”
“嗯。”他低低应一声,右手不规矩地落在她发上,将固定玉冠的玉笄抽走。
一头乌发披散,柔柔地落在她肩上。
找着话醒神:“我方才又遇到穆郝调。戏女子,真是死性不改……”
萧戎倒是想着别的事,沉默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