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戎笑道:“母后说笑了,齐姑娘是将门之后,既有豪言,又岂会是剑术平庸之辈。”
“皇上说的是!姑姑,你就是小瞧我。”女声娇嗔,逗得一众笑声。
姓齐,唤太后姑姑,又擅舞剑。孟卿云勾起唇角,真想叹造化弄人。
“迟儿,不若哀家与你打个赌。”太后忽然笑道。
齐秋迟忙追问:“姑姑要与迟儿打什么赌?”
“你既夸下海口,今日刚巧遇上,不若让皇上与你比试一番,点到即止。若是你赢了,哀家便赐你宝剑一柄,要是你输了……”笑了笑,“那哀家便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管教,看你还说不说大话。”
转对萧戎:“皇上意下如何?”
齐秋迟迫不及待地抢在萧戎前头开口:“好!”摩拳擦掌,雀跃不已。
萧戎笑道:“既是凑巧,那就给母后博个乐子罢。”他虽居高位,毕竟年少气盛,齐秋迟志气满满,忍不住要打击一二。
孟卿云倚着假山听着,也不怕被人抓到。外戚齐氏一直将希望寄托在太后抚养的厉王身上,自萧戎登基,齐氏一落千丈。莫非如今终于开了窍,又将注意打回到萧戎身上?
“皇上,迟儿年少,你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她。”太后殷殷叮嘱,引来齐秋迟不满:“姑姑!”
萧戎大笑:“母后放心,孩儿有分寸。”
派宫婢取来两柄剑,孟卿云听着金鸣之声一起,便知萧戎留了情。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忽地一声“叮”,齐秋迟虎口一麻,剑从手中飞出,直直落往假山背侧。
银白锐光从天而降,孟卿云抬手接住,剑尖堪堪擦过衣摆,漾起一丝细风。
那头萧戎笑声爽朗:“承让了。”
齐秋迟没说话,似乎轻哼一声,跑到太后身边去。
太后笑道:“输了就耍赖么?”
她又哼了哼,不似初见的蛮横霸道,反而尽是娇羞。
孟卿云无声地摇摇头,听见脚步声往她这儿来,一抬头,正撞上前来取剑的小太监。那人生生被吓得“啊”了一声,她顿觉头大,还没来得及暗示不要拆穿,小太监已经慌里慌张地跪了下去:“孟大人!”
顷刻间安静一片。须臾响起萧戎的声音,含着促狭的笑意:“是孟相么?”
孟卿云叹了声气,将剑丢给小太监,理理衣冠,迈步而出。齐秋迟伏在太后膝上,一双秋水眸牢牢盯着她,颊边娇羞,眼中怒意。太后神色莫名,依旧是端庄笑着。
唯有萧戎,巴不得别人看出待她有所不同,唇边笑意张扬,黑眸如幕,映着她容色举动。
“微臣孟卿云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行礼垂首,还没做全套,萧戎已然开口:“免礼吧。”
齐秋迟疑道:“咦?此处是内宫,孟大人乃外臣,怎地……”
孟卿云施施然站好,眉眼温润,静待萧戎解围。
哪知那男人弯了弯唇角,附和道:“朕并未传唤,孟大人怎么到内宫了?”
孟卿云一顿,齐秋迟得意道:“擅闯内宫可是死罪,何况孟大人躲在假山后偷听我们说话,岂知是否别有用心?”说完不算,连忙寻求后援:“姑姑,您说是不是?”
太后眉间微顿,笑而不语。
孟卿云笑道:“齐小姐言重了,孟某哪儿有这样的胆子。”抬目望向萧戎:“皇上难道忘了?今日家母得了恩典进宫与玉妃娘娘相见,微臣是陪伴母亲而来。”
萧戎恍然大悟:“朕倒给忘了。”
孟卿云皮笑肉不笑:“方才路经此处,知晓皇上与太后在此,不敢惊了圣驾,是以并未拜见。”俯首要拜,“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朕又没说怪你,”萧戎上前托住她,“齐姑娘随口问问罢了,你莫放在心上。”
这语气,仿佛齐秋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那姑娘何时受过这种闲气,当即面色一白,唤了声:“姑姑!”
太后在孟卿云处从来不曾讨过什么好,声音有些冷淡:“孟大人为官数载,自然知道内宫的规矩。既是随母入宫,便该好生陪着,四处乱走冲撞了内宫中人,成何体统。”
齐秋迟应道:“就是!你在我爹面前没规矩,在皇上和姑姑面前也没规矩,真是惹人讨厌!”
孟卿云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是顾着太后的面子,僵着脸,嘴角都快抽搐了。人生二十几载,她尚未遇过齐秋迟这样的大家小姐,说话做事一贯按着自己的来,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萧戎面上一贯的清风淡月,黑眸缓缓扫过她,别有深意:“朕竟不知孟相在齐将军面前也是这般没规矩……”言下之意,岂不是在他面前没规矩惯了么?
“微臣知错。”她谦卑回话,顺势捏住萧戎的手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掐了掐。
齐秋迟听不出来,还以为萧戎向着自己,立时有了几分得意。太后目光发冷,搭住侄女的手,缓声道:“既知错便也罢了。入宫多久了?莫要误了出宫的时辰。”
孟卿云知道这是在赶自己走,也不想多留,偏偏萧戎揪住她不放:“天光尚早,让孟夫人与玉儿多说说话罢。”
太后被驳了面子,不大高兴,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齐秋迟识人脸色,忙斟了杯茶奉上。
萧戎不以为意,与孟卿云道:“与齐姑娘比划了几下,顿觉郁气大扫,想是久不曾松松筋骨,人也倦怠了。安国使臣送来几匹好马,尚未驯过,野得很,你可愿同朕一道去看看?”
他长日忙于朝政,对自己的身体也不甚上心,幸亏底子好,否则是要病的。难得今天动了心思,孟卿云自然赞同。
齐秋迟不甘心就这么过去,连声道:“骑马?我最喜欢骑马了!姑姑,我们一起去吧!”
太后这才有了一丝笑,伸手戳戳她额心:“哀家老了,哪有精力陪你们折腾,你喜欢,让皇帝带上你便是了。”
她都开了口,萧戎当然不会拒绝。先送太后回了仁寿宫,几个人换了装束一道去马场。
安国擅产良驹,每年除与大烨常规的马匹交易之外,都会精选几匹送与皇室驯养。
野马性子倨傲,又四肢强健,想要驯服难免要费一番功夫。萧戎怕齐秋迟受伤,特意让人选了匹温良的母马给她,可她哪里是个肯认输的?一双眼睛尽在孟卿云面前的烈马上打转,央着萧戎道:“我要这个。”
孟卿云笑道:“野马力大,若不小心伤着齐小姐可怎生是好?”
齐秋迟闻言更是坚定:“我从小习武骑马,还会对它没办法么?!我就要这个!”
萧戎无奈,只得嘱咐马场的下人给她牵着,幸好马儿尚算平静,平安无事地让齐秋迟骑了上去。她更是开心,冲孟卿云扬高下颌,挥了挥缰绳,让马儿慢慢溜达跑起。
孟卿云笑着看她,耳边是萧戎低笑:“你激她做什么?不过是个小孩子,还和她一般见识么?”
她侧首,眸色狡黠:“皇上答应了太后会仔细看护,还不赶快追上去么?万一磕着碰着,皇上可怎么向太后交代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