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进去,他没有办法,只好把冥荃子和一张药方交给她,“这就是心疾的药方,做药的事交给你,这里交给我。”
“我……”
暮雪死死的拦住她,“拜托你……小维的心疾因为连续服用两种烈性药,已经恶化了。你一定要情况更坏之前做好药,等他醒过来,必须得立刻服药才行。”
苏晓点头,“你们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雪儿,你怎么还不进来,快点!”李胤又在里面喊。
苏晓接过药方和冥荃子,对他说,“快进去吧,一定保住他的命。”
暮雪笃定的点头,在她的鼻尖上捏了捏,对她暖笑,“一定。”
莲心扶着苏晓往药房去,她过身,暮雪看到她后腰上那一道血迹,就什么都明白了。心底竟然有一丝异样的感情,像是愤怒,又像是懊恼,又像是烦闷,他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所谓嫉妒之类的情感了。
他自嘲的笑笑,转身进了祝维摩的房间去。
李胤端水换布,忙得鸡飞狗跳,暮雪一进门就差点装在他身上,那一盆的血水险些泼在暮雪的衣衫上,他见那水里的血色浓黑,瞬间皱起了眉头,偏头看向束唯,“还是浓肿了吗?”
束唯正在给祝维摩扎针,他的身上已经插满了粗粗细细的针头,针的根部与皮肤接触的部分,隐隐发黑,可见是毒性发出来了。两种药都是含毒性的,一热一冷,一定是他的身子吃不消,两种毒不能互相抵消,反而冲撞起来,才会发肿。
这虽然不是最坏的情况,但也是会危及生命的征兆。暮雪急忙过去,在他的脑上几处大穴上轻轻按压,反复揉搓,转头对束唯说,“这样下去一定保不住,得想办法。”
束唯已经满头的汗珠,手心也湿腻起来,险些要拿不住针,睫毛上一层氤氲的水雾,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继续下针,“没有办法,只看他要不要这条命了。”
暮雪叹一口气,垂眸看着一脸平静的祝维摩,他无论经历着怎样的苦楚,脸上却一直都是淡然自若,好像不需要任何人担心。
他低下头去,在祝维摩耳边轻声的说,“小维,你要是不打算再回来,我会替你照顾好晓晓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忘了你,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祝维摩的眉心微微蹙起了一下,束唯看在眼底,终于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他回来了。
暮雪与束唯对视一眼,呵呵的笑,“这小子,我还以为没长心,没想到还是个性情中人。”
正说着,祝维摩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吓得暮雪差一点背过气去。束唯一根针下去,他又慢慢合上了双眼,暮雪在一旁揉着心脏,呼呼吐气。束唯冷笑一声,“你还是祈祷他不要醒过来的好。”
“呼,他再这么来一下,你就得多救一个人的命了。”
束唯不理他,暮雪自讨没趣,扯扯嘴角,乖乖的沉默了。
这边,莲心扶着苏晓到了药房,要帮她做药,但是苏晓却坚持要一个人来,让莲心出去守着,别让别人进来。莲心拗不过她,只要出去把门了。
苏晓找齐了药方上面需要的药材,神识进到空间里面,找到草草,把找齐的药和药方子都传送进空间,问草草,“这个药现在可以做吗?”
草草看了药和方子,树枝小手急忙摆了摆,“主人,这个药消耗的灵力太大了,在你和二主人没有合体之前,主人要独自承受损耗,说不定会伤到主人的灵体。”
“什么意思?”
天空里忽然传来楚君的声音,“就是说,你有可能失去所有的心智和知觉,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
苏晓仰头,看向满天的流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可以帮草草做成这个药。”
草草闷闷不乐,有些为难,“可是……我不想看到主人受伤害。”
“祝维摩他等不了了,草草,拜托你,一定要做成这个药。”苏晓握住草草的树枝,紧紧的握在手心。
天空里楚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低沉阴冷,“你如今少了一个肾,肾脏偏偏又是元气所在,以你现在的状态坚持要做药,很有可能会送命,你也不怕?”
苏晓低头,喃喃的说,“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没有办法不这样做。如果你不肯帮忙,就请你不要阻碍我。”
草草的眼里蓄着眼泪,呜咽着声音,“主人……”
“我没事的草草,别害怕。”苏晓安慰它,但其实她的心里一直很害怕,害怕以后真的只能做个植物人,什么都不知道,不明不白的活着。
她抱住草草,把脸贴在它的脸上,“做药吧草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楚君冷冷的笑,“愚昧!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我可以帮你们做成这个药,保你一条命,如果你侥幸,某一天神识醒过来了,替我办一件事就行。”
“只要能做成药,什么都行。”苏晓闭上眼睛,她心里很怕再也见不到她爱着的人了,那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她不能请求他们原谅她的自私,只能祝福他们,一切安好。
草草开始做药时,苏晓的身体感觉越来越轻,越来越空灵,就好像灵魂慢慢被抽空了一般,忽然一阵剧痛像是雷电一般袭来,几乎要摧毁她的每一条神经,她都不记得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无边无际,好像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一直下坠,又忽然飘升,仿佛卷入了大风里一般,被撕扯得体无完肤。
最后一切沉寂下来,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光,所有的一起都静止下来,只有她的意识,似乎被锁在了永不止息的黑暗里,好像再也不会见到光明。
心疾的药做好了,莲心听到药房里面似乎是苏晓摔倒在地的声音,她推门进去,就见苏晓躺在地上,手里死死握着一粒药丸,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
莲心急忙叫人来,把药丸送到祝维摩的房间,又叫人和她一起扶着苏晓回了主房,叫来暮雪给她瞧病。
从苏晓房间里出来,暮雪再也笑不出来了。束唯也来给她瞧了病,也只是直摇头。大家都以为她是身体过虚,又劳累过度,伤了元气,所以才不省人事,一直用补品给她调理,却也不见好转。
暮雪又从医馆请了所有的医员过来替她诊治,都没有效果。祝维摩那边,情况却日渐乐观,到第三日的时候,他的腿已经完全长好,鲜嫩如初,人也清醒了过来。服下心疾的药后,暮雪又做了一场巫术,将他游离的魂魄束在他体内冥荃子的灵体上。不过三五日,他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喝水吃些稀世,到第十日的时候,已经能下床,由人扶着走动了。
因为是新长出来的腿,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也只是一两天之后,他就已经可以不要人扶着,慢慢在屋子里走动了。
第十五日的时候,祝维摩第一次走出房间,去看苏晓。
她睡在床上,似乎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个婴孩。李胤和暮雪都守在她床边,李胤替她擦拭着手心和脚心,暮雪抱她在怀里,喂她喝药。
祝维摩站在屋子中央,静静的看着她,看了好久好久,不动,也不说话。
暮雪喂完了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又把药都吐了出来,急得暮雪满头是汗。祝维摩走过去,在暮雪的肩上拍了拍,“再去拿一碗来罢。”
暮雪点头,将她的身子从怀里轻轻推起来,站起身。祝维摩从他怀里接过苏晓,坐在床头,将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手指极快的按住她手上的脉门。
李胤擦拭完了她的脚心,收了水盆,过来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晓晓,小维来看你了,他是自己走过来的呢,小维都已经好了,你也快点好起来哦。”
祝维摩与李胤对视一眼,李胤满是疲惫的对他笑,他则轻轻点头,“多谢。”
李胤没有多说什么,端起水盆出门去了。祝维摩收回抵在她脉门上的手,低头看着她,轻声对她说,“我去过空间了,你不在那里。草草很伤心,它很想你。你呢……有没有想它?有没有……想我?”
他抬头,将指腹落在她的鼻尖,沿着鼻梁向下,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你还记不记得在另一个时空,你问我,为什么要送你一个空的盒子作生日礼物。我现在回答你,那个盒子里原本是一枚结婚戒指,但我不能送给你。你还记得听筒里的海浪声么?那其实不是海浪,而是医院的器械运作的声响。那时候我已经快死了,所以才要带着你一起离开那个时空。”
苏晓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里,听到了祝维摩的声音,清晰,细腻,低沉,略微沙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