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锦凤心里惊讶万分,但她毕竟还是个十五岁初怀春的少女,心里头还是娇羞占了上风。她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去,不依的扭了下身子,撅着嘴打了锦华一下,嗔怪道,“这都还是没影的事儿呢,三妹你乱说什么啊!”
虽然是嗔怪,看起来更像是撒娇。
锦华有点吃不消这位二姐姐的娇羞做派,忙略略站远了些,脸上只附和着笑了笑。
正在弯着腰和面的杜大娘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锦凤往日里往小偏院那边跑的情形大家都是看在了眼里的,也忙站直了身子,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麦子懵懵懂懂的,看了看锦华,又看了看杜大娘,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嘴里喊道,“恭喜二小姐,恭喜!”
锦华看她不知所以然的样儿,不禁被她给逗笑了。麦子那样也是在是傻的厉害,杜大娘也难得微微露了会笑模样。
见锦华和杜大娘都在笑,锦凤更是羞不可抑,颇有点手足无措了。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笑得紧紧抿住了嘴,似乎不这样,那笑声就会压抑不住自己跑出来似的。
她来厨房自然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看她身上穿的这样精致漂亮,任谁也不认为她是真的来厨房做菜的。
此时,她心里被满腔的喜悦占得满满的,也没有心思学厨艺。
况且,杜大娘、锦华和麦子三人在厨房各司其职,手底下都在不停的忙着,她好像也插不上手。她可不想为了这个还得低声下气的去问别人。
于是,锦凤在厨房里转悠了两圈,便做出忽然想起来的样子,捂住嘴巴小小惊叫了一声,“哎呀,我还有个香囊急等着要绣呢,趁着韩师傅还在的时候,我得跟她请教请教针法呢,就先回去了!”快罢,就像蝴蝶穿花一般,提着裙摆翩然走掉了。
好么,这位临走的时候还要忍不住得瑟一下呢。是啊,大家都知道你要谈婚论嫁了,你要正式的开始绣嫁妆了。大家都知道好不?
锦华长出了一口气。
她终于得偿所愿了。终于轮到她来向自己炫耀了。
前世自己定亲之后,虽然依着自己的性子,不至于专门跑到她跟前去炫耀什么的,但是,只要是跟她碰了面,即使嘴上什么都不说,但那种有意无意的优越感还是十分明显的,几乎每次都要气的她脸色难看、风度大失的。
如今,终于轮到她了。
这很好。简直是,太好了!我愿你们金童玉女从此之后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锦华这一顿饭做的格外的开心,觉得浑身跟使不完的劲似的,把手底下的菜洗了一遍又一遍,菜丝切的又细又匀,几乎跟绣花一样的细致和小心,惹得杜大娘频频侧目。她还专门做了一个萝卜大虾汤,因为母亲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清淡爽口的味道。
她拎着食盒,脚步轻快的往回走,还没到自己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小姑娘从自己家里出来,衣裳有些破旧,但很是整洁干净。
锦华看着她们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可不是么,这不是大丫和二丫,张大川的俩妹妹么?
她笑着迎上去,“大丫,二丫,你们怎么来了?”
大丫只是拈着自己的衣角笑,倒是二丫比上次活泼了些,笑着叫了声“锦华姐”,“锦年哥哥许久没去我家了。我大哥不放心,叫我们来看看。”
锦华闻言心里热乎乎的,有个人惦着,这感觉不坏。
她忙把食盒放在地下,蹲身准备动手打开食盒,嘴里一边道,“你们还没吃午饭吧?”
大丫和二丫一看她这架势,却立马撒腿就跑,嘴里一边推辞着,“我们已经吃过了!我们走了,锦华姐!”
锦华苦笑了,看着姐妹俩几乎算是落荒而逃。唉,自己就是想帮帮他们,也是干着急,使不上劲啊。
午饭后,曾氏和锦华母女俩在南窗子边炕桌旁各据一边,人手一个绣棚,自己忙活自己的。
曾氏埋头做活,目不斜视,也不说话,就跟旁边没人似的。
锦华绣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旁若无人的母亲,便拿着自己的绣棚凑上前去,“娘,我这样绣对不对啊?”
曾氏看了看她递过来的布帛,又抬头看了看她,便重新低下头去干自己的,根本就没理她。
锦华有点着急,母女俩老是这么冷冷淡淡的谁受得了啊。她低头又绣了几针,然后再次把手里的绣棚凑过去让母亲看,“娘,您给我看看好不好啊!”她拉长了语调,带了催促和撒娇。
曾氏又抬头看了一下,立时便瞪了眼,朝她没好气的喝道,“你是想诚心气死我是不是?这不是我最初交给你的基础针法么?!你都绣了几个月了,丝毫没有差错,如今竟然脑子傻掉了似的,连这个也不会绣了?!”
锦华却不答她的话,反而腆着脸笑道,“我不故意绣错的话,您怎会跟我说话啊?”
曾氏闻言气的深吸一口气,继而默不作声的背过身去,继续忙活自己的。
锦华皱了一下眉,便起身,直接在榻上膝行过去,使劲挤到了母亲身边,紧贴着她坐着,却也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低头翻看自己的绣棚。
曾氏最是爱洁,夏天又最是厌恶出汗。如今时以至六月,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尤其是在午后时分。
她咬着嘴唇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下乐出来,伸手推了自己闺女一把,笑骂道,“你个死丫头,大热的天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啊?想让我俩都生一身痱子啊!”
锦华却没笑,只是垂下眼帘,沉默着把头靠在了母亲肩上。
这次,曾氏没有把她推开,反而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叹了一声,“傻孩子。。。”
六月二十,是锦凤十五岁及笄的日子。
或许是怕两个人开始议亲后自己仍然借住在刘家名声不好听,或许是为了别的,曾尚才赶在锦凤及笄之前搬走了。
他在县城的东城租了一个小院子居住。至于在找房子的问题上,他有没有接受大房的帮助,二房的人都是一无所知,也没有人想知道。
知道搬走的前一天傍晚,他才到了二房的院子。
锦华正在院子里洗自己和母亲的几件贴身衣物,一抬眼,那人已经站到了门口。
还是一样的青衫,还是一样的眉眼。只是,眉间仍然可见郁郁寡欢之色,对着锦华的,也只有冷和淡而已。
锦华暗哂,这人生起闷气来的生态跟母亲还真像,果然是亲姑侄么。可惜,自己刚把屋里那位给哄好了,至于眼前这位,只能好自为之了。
锦华站起来,客客气气的行礼,“表哥来了。”
曾尚才半垂了眼睛,没有看她,声音平淡无波,依然是低沉淳厚的嗓音,“我来看看姑母。”
锦华忙回身朝屋子里头喊了一声,“娘,表哥来看您来了。”
曾氏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脸色沉沉,还没曾尚才说话,她就当着侄子的面,眼睁睁的就把屋门“咣啷”一声给摔上了。
锦华和曾尚才不禁面面相觑。锦华也着实没想到,母亲对他心尖尖上的人,居然也如此下的去手。
曾尚才尴尬的摸了下鼻子,苦笑了一下,自我解嘲般的低声自语道,“我算是把姑母给得罪了。”
他也没办法,思忖片刻后,便撩衣服在院子当中间跪倒,诚心诚意的朝着门口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之后站起身来,也不说别的,转身就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锦华还站在那里。
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离开了。从此之后,天涯海角,两个人,再也不见,即使再见,也是再无瓜葛的了。
曾尚才这一搬走,锦华心里就像移走了一座大山一样,可敞亮多了。若不是顾忌着母亲不高兴,她都要哼起小调来了。
曾氏虽然给侄子吃了个闭门羹,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依然该干嘛干嘛,好似真的没把侄儿放在心上似的。
只是苦了锦年。
他的老师走了,只得全天都在母亲眼皮子底下过活。曾氏的眼睛又毒,他稍稍一走神就会被母亲逮个正着,真是大气也不能喘一口啊。
他私心里很希望大伯能重新接收他,教导他。他把前前后后的三位老师一对比就知道,跟着大伯读书其实是最轻松的,跟在母亲面前的战战兢兢相比,简直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啊。
可惜,祖父和大伯却没听见他内心深情的呼唤,一直没再提这个茬,让他小小的心里十分的忧愁。他算是体谅到了锦龙的苦楚了,以前自己还笑话他来着,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己了。
锦凤及笄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对女孩来说可是个大日子,何况她又是刘家最受宠的嫡女,刘家自然是大摆宴席,招待宾客。
曾氏本就看不上大房的嚣张,如今因为侄子的婚事,更是对大房恨得咬牙切齿的,便托病不露面,省的自寻难受。
母亲不去,锦华自然也不想去。所以,她还得提前去祖父那边告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