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和锦华遽然见了春柳上门都十分惊喜,忍笑不禁的。
曾氏就笑着叹,“哎呦,静怡这孩子,听风就是雨的,不过一根区区的银簪而已,就如此兴师动众的!”
锦华忙把簪子取出来,用自己的一个簇新的帕子包好交给了春柳。
春柳也不多留,转眼就屈膝跟两个人告辞,“小姐立等着想看呢。”
即使是她亲自上门,自然还有田静怡的一封亲笔回信。而后,春柳又叫后边跟着的小厮抱来一匹银红色的暗花软缎来,笑着解释,“这是我家夫人吩咐我给您送来的。”
曾氏一看之下,吃了一惊,立即挓挲着手便要推辞,春柳也不听她说什么客气前谦让的话,转身就快步往外走,让曾氏几乎追都来不及。
曾氏和锦华忙赶在她身后送出来,到了二门处竟然还没追上她。锦华怕母亲走的急,还得慢了脚步顾着曾氏。
结果,二人隔的稍远些,正好看见李氏气喘吁吁的由小菊扶着也赶到了二门里,还满脸堆笑的点头哈腰,跟春柳打起了招呼。
谁知春柳脚步也没停,远远的只听见她声音清脆的匆匆告了一声罪,便风卷也似的出了门,竟连停下来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了!
只剩下李氏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的。
锦华和曾氏见实在追不上春柳送她了,此时又见李氏的情形,便如同商量过一般,齐齐的打了个转身,不约而同的疾步就往自家院子里走了。
两个人还肃了容对视一眼,眼睛传达的信息是,赶紧回去把门紧紧关上,把那批软缎子先藏起来!
不过,两个人这次却想得太多了,身后李氏并没有跟来,而是传来了小菊的一声厉声痛呼,“哎呦!奶奶饶命啊!”
李氏气急败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个坏了心的小蹄子,我不过是轻轻拍了你一下,你就这样的虚张声势!打量我不知道你那歹毒的心思呢!你这是叫给谁听啊,叫谁来给你撑腰啊!你却不知道,今儿个大爷套车去了城里的医馆,你就是叫破喉咙,看看又有谁心疼你!”
曾氏和锦华已经走到了东跨院门口,听到二门那边的热闹,曾氏的脚步就是一顿。
锦华却不给她什么犹豫的机会,三两下就把母亲一把拉了进院,回身就把门栓给上上了。
锦华看着母亲摇摇头,郑重的看着曾氏说道,“娘,这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曾氏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闺女的话,慢慢的回了屋。
锦华竟跟着进来,见曾氏有点心情低落,忙打开静怡的信读给母亲听。
曾氏听到静怡说什么“能让大房那边出点血,这簪子可真是太值了”,才不由得又笑了起来,“这孩子,瞧她这话说的,性子也太直爽烂漫了!”
时值五月,院子里窗根底下一棵石榴树花开的正艳。锦华便坐在屋里南窗下做针线,不时抬头看看那含苞绽放、如霞如荼的花蕊,心里也觉得高兴。
此时,她忽然听得远远的传来锣鼓声和鞭炮声,而且还好似越来越近的样子。
她很是奇怪,忙起身往外探看。
锦年“咚咚”的急匆匆跑了进来,“喜信啊喜信!曾表哥中了秀才了!”
曾氏从里间一挑帘子跑了出来,激动的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臂膀,“真的么?!”得到肯定之后是喜极而泣。
“爹爹,哥哥,尚才他终于熬出头了。。。呜呜呜。。。”曾氏泪流了满脸,朝着北面就在地当中跪了下去。
要知道,这时节考中个秀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是要才学好和运气好相结合才行的。中了秀才就意味着你脱离白丁的行列了,一步踏入了主流社会当中,跟普通百姓不可同日耳语。
锦华本是早有准备,此时见母亲痛哭,心里也五味杂陈,只忙着上前劝慰母亲,劝了好半天才把曾氏从地上拉起来。这地上冰冷的很,跪久了对膝盖很不好。
曾氏终于平静下来,把脸上的泪水擦干。锦华心疼母亲,又拧了手巾来,替她重新擦了脸。
曾氏把眼泪擦干净了,忽然又猛地站起身来,六神无主,忙乱的满屋里转着圈子,“尚才中了秀才,得打赏那些报信的人吧?快点多多的拿些银钱来!还得买上些鞭炮好好庆贺庆贺呢!”
锦华到底不忍扫她的兴,苦着脸又去开了自己的小箱子了。
这些钱,还能回来不?
先不说二房这边如何欢喜无限,当晚,大房那边也按照习习俗,设宴为曾尚才庆祝。
锦华最近正觉着不太舒服,腰老是酸疼不已,这下正好借了这个理由托病,不去大房那边。当然,她就是身体好着呢,也会另找理由的,反正,她就是不愿意去。不愿意看见大房人的嘴脸,更不愿意看见那人在自己面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心里膈应。
既然阻止不了你得意,但我眼不见,心不烦,总行了吧?
曾氏心思机敏,也看出来了,不过,她正忙着高兴,也没心情跟闺女置气,只狠狠的骂了几句“死心眼、坏丫头”,也就急忙忙的领着锦年往正院去了。
锦华自己乐得独守空屋,倒也不算凄凉。因为,不一时,便“嘟嘟嘟”,有人敲门,麦子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一面问道,“小姐可好些了?”
锦华笑着点点头,一面穿鞋下地。
麦子不爱说话,对着谁都很少开口,唯独对着锦华还亲近一些,不时的倒是能说上几句。这还真人颇让人觉得奇怪。
锦华一个人吃饭,吃的也很香甜,吃完了把碗筷放在食盒里往门外头一放,返身便又回来歪在床上看书。
此时,万籁俱寂,别人的热闹是他们的,自己一个人,倒是觉得清净极了。
她今晚心情还真不差,看书看得也挺着迷,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一个多时辰。
她正看得兴起,忽听外边人声响动,就听得母亲在她门外边提高嗓门叫了她一声,“锦华,上正屋来一下,你表哥过来了!”
他来做什么?
锦华吃了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愣了片刻便又负气重新躺了回去,还把被子也抖开盖在了身上,索性佯装睡熟了。
不多时,脚步声响,曾氏推门进来,又喊了她几声,见她始终不动弹,也没办法,侄子就在那屋,也不好跟闺女掰扯起来,只好低声又骂了几句“死丫头”,这才愤愤的走了。
嘁,连骂人都不会骂,翻来覆去的也没什么新鲜的!
锦华躺在那里,翻了个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我就不出去,偏偏不如你的意,偏不让你有机会显摆你的春风得意,你的功成名就,气也气死你!
她本是佯睡,谁知不一会儿睡意上涌,朦胧中听到外面似乎又有响动,大概是曾尚才告别走了,她却早已经睡沉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锦华醒的比平时还早一些,觉得身底下有些湿滑,掀开被子一看,便愣了一下。
她清楚的记得,以前自己身体虚弱,月信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晚上不少。直到自己十六岁成亲前不久,自己才来了月信。如今这是,竟然足足比以前提前了一年呢。大概是自己现在比以前生活好了许多、心情也好了不少的缘故吧。
锦华这么想着,心里便高兴起来,忙起身收拾床铺,又换好衣裳。拢好了头发自己到外头小炉子上烧了一壶开水,把污了的床单、被套和小衣顺手洗了出来晾上。
怪不得自己昨夜老是做些烂七八糟的梦呢。一会儿梦见就有年轻男人给自己写东西,好像类似于情诗啊之类的。一会儿又有另外一个年长些的男人也与自己私相授受,往后院里给自己传了一个什么东西,把自己都给羞恼死了,脸皮烧的慌,心里又急,这才自己把自己折腾醒了。
原来是这个在作怪啊。
昨天寻了那么个借口,恰逢今天月信来了,腰膝酸软,小腹坠痛,正好可以明明白白的歇上一歇。她也不去厨房了,用完了早饭就回了屋歇着。
曾氏不放心的跟进来问她,锦华躲不过去,这才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了。
再抬头时却见母亲看着她的眼神颇有几分异样,她也知道母亲的心思,大概是奇怪自己为何如此淡定的接受吧。女孩子的第一次不都应该是大惊失色,大惊小怪么?
锦华也知道自己太淡定了些,可是你让她再装的像那些真正的小女孩那样一惊一乍的,自己都得恶心了。
所以,她没准备在自己母亲面前演场大戏,只是给了母亲一个她会相信的解释,“我以前听大姐和二姐闲谈时,听了那么一耳朵、半耳朵的。以前就知道一些的,所以。。。”
这话倒也不算冤枉了那姐妹俩。她俩养的身娇肉贵的,月信比锦华来的都要早上不少,而且说话素来是荤素不忌的,私下里说的话常常让人脸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