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的披风一直都是披着的,行走间只能露出下半身来,就是抬抬胳膊,须臾间也根本看不出衣领上的新样式。
只有到了用餐的时候,她才脱了披风下来,随意的搭在了椅子靠背上。
曾氏是个很有数的人。这间屋子里的俱是自恃身份、家里规矩很重之人,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果然,大家虽不时有余光瞥向曾氏,却也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并不曾议论出声。再加上大家互相也并不相熟,因此曾氏才如此大胆的显露了新衣,却有把握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那边田夫人自是也听见了,几乎是女人就阻挡不了美丽衣衫的诱惑,倒也同有此疑问,借此机会拉着曾氏往她身上看了又看,也叹道,“姐姐这衣裳真是好看得紧呢。”
曾氏颇有点骄傲的看着锦华,嘴上却谦虚道,“这衣裳不是在绣庄买的,只不过是锦华胡乱琢磨,我们娘两个胡乱做的罢了。”
田夫人便笑道,“姐姐不必过谦了,这种在胸前对襟的款式,看上去很是顺眼,又特别显得出腰身,看着身量也显得特别高,实在是很有巧思了。”
田小姐也接茬道,“夫人这针线做的也细致,上面绣的百合很是淡雅出尘。若是买成衣的话,怕得要一两银子才能拿得下来呢!”
曾氏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田夫人却若有所思,道,“姐姐这一穿出来,恐怕过不多久,就被不少人学了去呢!”
田小姐闻听此话忽然一拍手,急切的看着田夫人道,“娘,我们绣庄里若是抢先用了这种款式,肯定会小赚一笔的吧!”
曾氏和锦华听了一愣,随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这位田夫人家里是开绣庄的。
田夫人却大为尴尬,看着曾氏和锦华有点哭笑不得,“小女言语无状,让姐姐笑话了!”
曾氏却不是那小心眼的,反倒洒脱一笑,“小孩子家家的,不用在意!反倒是她脑子转的快,如果姐姐有意的话,不妨就按小姐说的去办吧。”
田夫人确实开着绣庄,自然在刚才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但却不提防让自己心直口快的女儿给说了出来。
当着别人的面就这样谋算人家的东西,实在是说不过去。何况曾氏又说了这么通情达理的一番话,显得自家的心思简直是不见人了,真把田夫人羞臊到地里头去了。
田夫人脸微微红着,亲热的把曾氏的手一拉,恳切道,“姐姐这一番话真要把我给臊死了!我如何能白白就去拿姐姐和锦华的东西去赚钱呢!”
锦华原本就在琢磨着赚钱的事情,根据这衣裳赚钱的事情她也想过,却并不可行。她可没有物力和财力去开铺子,再说,款式上的变也是极易模仿的,有经验的裁缝看一眼就能做个差不多的出来,自己短时间间内靠这衣裳称雄一时并不太难,时间长了,却并不能垄断了这种样式来专营了。
如今看她母亲这样大方,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便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微笑不语,作壁上观。
两人推辞了半天,田夫人见曾氏确实是真心相让,这才道,“姐姐既然这样说了,这样式的衣裳我也确实心里喜欢,便要借了去用用了!”曾氏便笑了,“自家姐妹,这才对嘛!”
田夫人也跟着笑,抬手就从头上取下了一只碧绿如意簪下来,递给锦华,一边笑道,“你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刘小姐的名字呢?”
锦华忙站起来恭声道,“回夫人的话,小女子名唤锦华。”又抬头去问询的看曾氏,并没有去接田夫人的玉簪。
这玉簪看起来价值不菲。田夫人的意思,竟是想用这玉簪作为感谢了?
不过,说起来也对。田夫人顾及脸面,定然不会把真金白银拿出来,像小商小贩一般来赎买的,肯定是采用这种比较迂回的方式来进行的。既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借着送礼物的名头,丝毫没有斤斤计较的市侩之气。
这下却轮到曾氏脸红了,觉得自己在这儿坐了半天仿佛就为了赚人家的东西似的,自然推辞不受,最后田夫人恼了,“既然姐姐不肯成全妹妹,诚心要让妹妹顶上巧取豪夺的名声,妹妹也就只能不赚这个钱了!”
曾氏一看她急了,忙安抚道,“好了,好了,妹妹若给我我接着还不行么!”
田夫人这才重新欢喜起来。
曾氏看了那玉簪一眼,笑着对女儿颔首道,“锦华,既然是夫人的一番心意,你就拿着吧,还不谢过夫人?”
锦华忙双手接了,福身称谢。
田夫人却不乐意了,转脸对曾氏嗔道,“怎么还叫我什么夫人啊,你我都姐妹相称了,怎么还让闺女一口一个夫人的叫呢?”
曾氏掩口笑起来。锦华也很惊讶,经过这么一番变故,两个人这友谊怎么这么迅速的就建立了起来,但还是非常高兴母亲平生,不,两辈子加起来,才有了这么一位手帕交,高高兴兴的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姨母。”
田夫人一使眼色,“静怡,你也上前见过姨母!”
田静怡高兴地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欢快的重新给曾氏行了礼,便拉着锦华的手有点紧张的问她生辰。
两人都把生辰一说,锦华确是比静怡刚刚大了一个多月,田静怡这才一脸的后怕的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刚才我一直喊你姐姐,幸亏没喊错,否则我真要亏死了!”
转眼又高兴起来,“那你就是我姐姐了,太好了,整日里我一个人,真是闷死我了!改天你去我家玩吧!”
锦华看了眼母亲,得到了曾氏的鼓励这才点头应下。
俩人又互相通报了家里的详细住址。田静怡一听之下大为兴奋,“原来你们家住在乡下啊?真是太好了,乡下一定很好玩,改天我一定找你去!”
锦华见她知道了自己的家境不但没有瞧不起反而一副很羡慕的样子,不由很是动容。
真是一个心地纯善的女孩,人生得一这样的知己足矣了。
其实,比起自己得了这样一位小友,母亲跟田夫人相交才是让她最高兴的。
从刚才那件事上就能看出,这位田夫人是个人品正直之人,绝对值得相交。而且,尤为值得称道的是,这田夫人好灵敏的心思。一只玉簪出手,却一下子全了双方的脸面,各取所需,各有所获,又在瞬间拉近了彼此的感情,也说不上谁占了谁的便宜了,简直皆大欢喜。
母亲若是有这么一位有头脑的闺蜜在侧,若是碰到困境的时候,多个出主意的人,也不至于再次万念俱灰,走上绝路吧。。。
曾氏见锦华与田静怡亲密的挨在一处说着悄悄话,便也把自己裙下系着的一个粉色荷包解了下来,递给了田静怡,“早就想着给静怡一点见面礼的,但我家里也没什么好送的,只有我做的几样针线,不嫌弃的话就收了吧。”
田夫人却很高兴,觉得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送人更加诚心诚意,便接过荷包细看,“姐姐的手艺真是好,这荷包做的如此精致,小女受之有愧啊。”
田静怡高兴的道了谢,拿过荷包来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半天,才珍而重之的系在了腰上。
几人感情上拉近了,便又热热闹闹的聊了一阵,等觉得倦了才站起身来。曾氏还想要趁着这次出门去县城买些东西,上次答应给锦年买的文房四宝还没兑现呢。
田夫人自然高兴的邀请两家一起上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