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开会(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韩家庄的夜晚,寂静非常,连狗吠声也难得听见,惟有一弯下弦月,由无数的繁星簇拥着,远远地挂在树梢。孟家后院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下去,最终西边角院的那盏灯闪了闪,也被人吹熄了。

孟楚清隐在窗帘后瞧见,便命梅枝煮茶,自己则同戚妈妈一起,迎至大门前。不一时,便见孟家众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各自屋里出来,或顺着抄手游廊,或直接穿过院子,蹑手蹑脚地踏上了东厢的台阶。

当先两人,是满脸凝重的孟振业,和晚饭时才受了董丽娇刁难,犹自愤愤不平的浦氏;在他们后面,仍在禁足期间的孟楚洁和孟楚涵也来了,一个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就着月光乍一看,惨白得有些吓人;另一个则深深垂着头,始终没把脸抬起来,似不敢与其他人对视。

远远地,孟振兴和肖氏提着气死风的灯笼,也顺着抄手游廊走了过来。

他们的脸上,都找不见惊讶与疑惑,有的只是凝重和愁闷,看样子,是孟振业提前把董丽娇事件真相告诉他们了。

孟楚清就站在门口与众人施礼,将他们迎进厅内,又遣戚妈妈和梅枝分别去守着大门和屋后。

孟振兴和孟振业到上首落座,肖氏和浦氏分坐下面左右首,孟楚洁则坐在浦氏旁边,孟楚涵走过去,欲挨着她坐下,却被猛瞪一眼,只得眼泪汪汪地坐到对面去了。

孟楚洁旁边的椅子空了出来,孟楚清便走去坐下。孟楚洁大概还以为自己的银子是她偷的,望向她的眼神,也并不怎么友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楚清不好说甚么,只得保持沉默。

上首,孟振业的脸上愁云密布,端着一盏梅枝事先煮好的茶,自顾自地想心思,根本没注意几个女儿间的波涛暗涌。

孟振兴的脸上除了愁容,更多几分担忧和惧怕,因为真正偷拿湖北老家钱财的人是他,孟振业只是包庇他,跟着他一起出逃而已,若真论起罪来,他才是主犯。

下面,肖氏锁眉抿嘴,满面苦恼,而浦氏则烦躁地拿盖子拨着茶盏里的茶叶,催促着:“究竟要怎么对付董丽娇,赶紧拿出个章程来,不然我真是受不了了,方才晚饭,她非要吃个甚么粉蒸鹅,韩家庄又没有,黑灯瞎火的,我上哪里买去?折腾我足足半个时辰,”

孟振业本不爱做当庭训妻的事,但当着孟振兴夫妻的面,总得给个交代,于是便将手中茶盏猛地朝桌上一顿,怒气冲冲地道:“也不知那董丽娇究竟是何人引到我们孟家来的!”

是何人?自然是浦氏。她马上缩了脖子。但却有些委屈:“我哪里晓得她是大娘子乳母家的闺女。”

孟振业听了这话,真有些生气了:“既是不晓得她的底细,又如何敢买回家来?即便是买头牛,也得打听打听详细罢?而且我听说,当时五娘子可是力劝过你的,你为何不听她的劝,执意孤行?”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二房!”浦氏委屈地叫了起来,指着肖氏对孟振业道:“你没见大太太仗着有个傻儿子,就不把咱们二房放在眼里,一遇到难处就嚷嚷着要分灶,将来分家的日子都有呢,这还不是因为我们家光生闺女,没有儿子!我急着给你买个妾,承继香火,这有甚么错?”

肖氏听了这话,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孟振兴在心里也曾埋怨肖氏做事不地道,但却见不得浦氏当着小辈的面落他娘子的面子,因而脸色沉了下来。

孟振业大声地喝斥浦氏:“你胡说些甚么,还不赶紧向大嫂道歉!”

浦氏忿忿不平,不肯向肖氏低头,但也没敢再吱声。

这时孟楚清却突然道:“爹错怪太太了,其实人是四妹挑的,她之所以选中董丽娇,正是因为她是湖北人氏。”

孟振业大吃一惊,而孟振兴望向孟楚涵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孟楚涵亦是惊讶万分,当众踩着亲姊妹维护继母,可真不像是孟楚清的作派,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孟楚洁反应慢些,有些没弄清情况,面带茫然。孟楚清却恰恰就指了她问:“爹若不信,尽可问三姐,董丽娇的确是四姐挑的,而且典卖文书也是四姐帮着太太看的。”

孟楚洁极不愿替浦氏作证,也不肯顺着孟楚清的话说,但摸摸自己敷了厚粉的脸,就还是点了头,道:“当时为这事儿,我和五妹还同四妹吵了一架,但她不肯听我们的劝,我们也无法。”

孟楚清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浦氏方才也在震惊之中,此时方才确信,孟楚清是真在帮着她说话,登时大喜过望,忙忙地站起来道:“五娘说得对,我真是冤枉透顶了,我虽然掷了几回头钱,但人是四娘子挑的,文书也是四娘子看的,这事儿从头到尾,与我有甚么关系?”

孟振业却道:“即便人是四娘挑的,文书是她看的,但最后拍板的人,还不是你!你自己没把好关,又怎能怨得了旁人!”他嘴上偏着孟楚涵,但其实心里气得很,深恨孟楚涵行事鲁莽,还没打听清楚董丽娇的底细,就怂恿浦氏将其领进了门,尤其还是在孟楚洁和孟楚涵都相继劝过的情况下!

孟楚涵最会看人脸色,如何瞧不出来,当即也不分辨,径直站起身来,到孟楚清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地道:“我本来就是个罪人,再添一桩错事也无妨,只是恳请五妹妹以大局为重,先议如何应对董丽娇一事。”

这话马上冲淡了孟楚涵的罪过,让事件的焦点转移到了孟楚清身上,今夜他们匆匆前来,不是为了商讨大事么,却怎么在这些已成既定事实的事情上纠缠了起来,孟楚清为免也太不分轻重缓急了。

孟楚清知道自己是没分轻重缓急,她也不想这样,可谁让拉拢浦氏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利用一番就亏了呢?以往她同浦氏针尖对麦芒,那是因为浦氏觊觎她的钱财,而今这个根本矛盾,已被她设计化解,若还一味同浦氏作对,就是愚蠢了。浦氏再怎么也是孟振业的正室太太,她的正经继母,不论是眼前的修渠,还是以后的婚嫁,她的意见都是至关重要的,甚至能够左右她一生的幸福,不好好拉拢讨好她,怎么能行?

至于孟楚涵,也不算十分冤枉她,她当初的确是没听孟楚清的劝告,执意要讨好浦氏,把董丽娇领回家的,而今这局面,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孟楚清承认,孟楚涵批评她的话是对的,但是说事儿就说事儿,她这样当前一跪,算个甚么意思?传将出去,别个还以为是她仗着是嫡出,又当着家,欺负庶出的姐姐呢。

她抬头一看,孟振业果然已是面色微冷,连忙站起来避开孟楚涵,道:“都是我的错,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所以就先替太太申冤去了,却忘了这主意,大家不一定同意。”

孟振业日夜为董丽娇一事苦恼,忽闻孟楚清已然有了应对之法,惊喜非常,当即甚么也不计较了,急切地问她道:“五娘有甚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孟振兴和肖氏也是惊喜万分,纷纷跟着问她。

他们都只顾问孟楚清,却忘了让孟楚涵起来,孟楚涵跪在空椅子前头,尴尬不已,干脆磕下头去,道:“请五妹妹快快说出来,以化解咱们孟家的危机,四姐这里替大家伙儿谢你了。”

这是甚么意思!不管她的话内容是甚么,单凭她磕的这个头,就能让孟楚清名声有碍了!逼着庶姐磕头,这是何等的恶行,以后别说无人敢娶,只怕连肯与她结交的人都没有了!孟楚清火冒三丈,怒极反笑:“四姐这般客气作甚么,虽说董丽娇是你引进门的,但我们从来没怨过你,而今大家同舟共济,我出出主意是该的,实在不值得你行如此大礼。”

她这样说,看似在谦逊,其实却是坐实了孟楚涵的罪名,这让她惊慌不已,赶紧张口辩解。然而孟振兴等人急着听孟楚清的好主意,很快就制止了她,命她回位坐下,不得再说废话。

孟楚涵只得从地上爬起来,黯然归座,垂泪不已,惹来孟楚洁好几声讥讽。

孟楚清向孟振业微微躬身,道:“爹,我想着,咱们和湖北老家,总归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然他们也不会只在湖北境内通缉我们了。所以,以女儿愚见,咱们与其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受着董丽娇敲诈,还不如回湖北负荆请罪去,求得族中长辈帮忙说话,事情总还有回转的余地。”

孟振兴闻言大惊,脱口而出:“五娘,你想让大伯去坐牢么?你爹虽然没偷拿家中钱财,但他包庇过我,还跟着我一起逃家,若真被董丽娇告起来,也是要坐牢的!”

其他人亦吃了一惊,望向孟楚清的眼神里,满是气愤和指责。

孟楚清却毫无畏惧,朗声道:“若老太爷真是爹和大伯气死的,就该回去伏法;若是被冤枉的,更该回去洗脱罪名,还自己一个清白!”

从古到今,孝道至上,这话大义凌然,令众人都垂下了头去。若老太爷被气死属实,孟振兴等人的确该回湖北去服罪,不然便是大不孝之人,岂能苟活于世上。

孟振兴不敢再作声。

孟振业默然许久,问孟楚清道:“你相信老太爷真是爹和你大伯气死的?”

孟楚清十分肯定地道:“我自然不信,所以才更要劝爹和大伯、大伯母回去一趟,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孟振业深感欣慰,但却仍然不认同孟楚清的提议,叹着气道:“你们不晓得我们家的老太太,她既然敢颠倒黑白,把老太爷仙逝的事栽到我们头上,就一定是作了万全的准备的,说不准连官府的人都被她给买通了,所以即便我们回去,也无济于事,只是自投罗网而已。”

孟振兴连连点头:“老太太娘家势大,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诬陷我们到底,就绝不会给我们申辩的机会,只怕各种伪证都已经找好了,我们回去,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孟楚清可不认为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就是最好的选择,但而今敌情不明,贸然回乡,的确危险多多,于是就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孟振业便道:“董丽娇这几日之所以花样百出,全因我们许诺给她的五千两银子,至今没有兑现,依我看,不如咱们把各自刚垦好的田拿出来,先抵一部分的债务,教她安安心。”

他还想一味地迁就董丽娇?!孟楚清焦急莫名,叫道:“爹,此事万万不可!”(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之为妇不仁命之奇书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女配她天生好命农家娘子美又娇她的4.3亿年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嫡女娇妃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
相关阅读
冷面王爷的丑颜妻狐妖娆相遇在仲夏老婆,我们约会吧!一品客栈重生之锦华一品药坊黑道女当家彪悍村姑:世子,到田里来情幽幽 恨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