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淡雅的梅花香缭绕,静谧的气氛中有一股安详舒逸的氛围。
三人静静地喝着茶水,青婵扫了眼屋子里的幔帐,皆以淡黄色绣着红梅的轻纱制成,大多的装饰以淡雅为主,并无富丽堂皇之色,足可见主人的雅致。
又想到今日之事着实给荣娘子惹下麻烦,那孙府在这锦城里也算是有权势的。她若是今日忍下一时之气,何至于闹得如此不可开交。
顿时心里一阵懊恼,蕴藏着歉意的眼神看向荣娘子,面上赫然。
荣娘子瞧见,猜到她心中所想,便笑道:“丫头不必自责,今日之事我已听人说过前因后果,非你之错。那孙府六小姐仗势欺人,早已欠教训了。”
“那孙府呢?荣婶你今日为我解围,势必让孙府认为扫了他们的颜面。”青婵又追问。
荣娘子喝口茶,面上极悠然,不似青婵带着些许紧张的神色,轻轻摇头,开口,“孙六小姐虽仗势欺人,不知廉耻,但孙老员外却是个要颜面的主。今日之事,众人皆已认定是孙六小姐知错,他又怎敢寻我的麻烦,给他落下把柄?”
听荣娘子这么一解释,青婵才慢慢释然,面上神色放缓。
倒是一旁的远志,大眼睛里闪着不解,又有些自责地垂着脑袋,问:“小婵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要不是我嘲笑她,她也不会气成那样。”
青婵听着他自责的话语,正欲安慰他,但又想到,远志今日所说的话的确有些初生牛犊不畏虎,若非她在一旁护着,不定就吃了亏。想了想,便道:“志儿,你这话却是不对了,是我得罪了她,让惹得她生气至此,所以错不在你,而在我。但是你今日之言,又的确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所以,你且记着切勿因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吃苦头。”说完,又拍拍他的脑袋安抚。
远志似懂非懂地听着,思索一阵,青婵也不急静静看着他,等他自个儿想明白,荣娘子也在一旁抿着茶眯着笑看着他们。
半响,远志抬起低着思索的脑袋,睁大清澈的眼睛坚定地看向青婵,点头道:“小婵姐姐,我知道了。”
青婵轻轻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荣娘子放下手上端着的茶盏,搁在桌子上,朱唇轻启:“丫头,这事你别再忧心会与我惹下麻烦,反要担心你自个儿。孙六小姐是个度量小的,此事估计她不会善罢甘休。明着孙家自不会由着她再做出什么有失颜面之事,但暗地里难保她会有别的心思。”
青婵听着一惊,她到没想到这一层来,感激地看着荣娘子:“多些容婶提醒,我会注意的。”
荣娘子不甚在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丫头,你要真谢我,就多拿出些布偶花样来,让我多赚些银子。”
青婵一愣,继而失笑,点头一笑,“这是自然,荣婶多赚些银子,我不是也跟着多分一杯羹吗?”她黔首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画着草图的叠起的宣纸,递给荣娘子。
荣娘子伸手接过,草草看了一眼,笑道:“这次花样比上回还好,只是却还要你给绣娘们示范一遍,不知你何时方有闲暇时间?”
“只要荣婶吩咐,何时都是有时间的。”青婵笑道。
荣娘子闻言一笑,正欲说话,忽然听见外面守着的丫鬟回禀道:“荣娘子,孙家来人了。”
青婵一惊,问向荣娘子:“是来为孙六小姐做主的?”
却见荣娘子轻轻摇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是来赔罪的。”
又起身道:“走,我们出去看看便知了。”
说罢,便率先朝外走了。
青婵和远志一前一后地也跟着她后面。
三人来到绣坊一楼的大厅里,就见一旁待客的木椅上端坐着一位绫罗绸缎加身,盘起的云鬓上插着各色金玉钗微,微发福的艳丽妇人。她身后两边各站着几位丫鬟,就连孙六小姐也满脸不情不愿地紧挨着她站着。想那妇人必定是孙员外夫人,孙家当家主母,孙六小姐的亲娘了。
那妇人瞧见荣娘子走过来,便站起身,热情地笑道:“荣娘子,你可算来了。”
只是不知那份热情的笑容里参了多少水分?青婵在心里撇嘴。瞧这情形必定是来赔罪的,不然那孙六小姐铁定是趾高气昂而非不甘不愿。
荣娘子却不理会她的热情,径自坐在一旁的主位上,神色淡淡道:“孙夫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了,孙夫人见她不理会自己,本就面上尴尬,现在听她这么问,面上更是恼红,不由瞪了一眼惹下这番事的孙六小姐。笑容重新挂在脸上,不待人招呼又坐回位置,朝着荣娘子道:“荣娘子,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是带着不懂事的女儿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又朝着此时还满脸不甘的孙六小姐训道:“书瑶,还不给你荣娘子赔礼道歉?”
孙六小姐闺名为孙书瑶,倒是个好名字,可惜用在她身上浪费了。青婵不禁又腹诽道。
孙书瑶撅着艳红的红唇,投向荣娘子和青婵的目光蕴藏着怨毒,却也知道母命难为,便慢吞吞地从母亲身边走过来,不情不愿道:“今日是我不懂事,还请荣娘子不与我计较。”
荣娘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半响,只等得孙书瑶眼中冒火,才淡笑开口:“孙六小姐,你可不是要与我道歉,而是要和小婵赔罪道歉。”
原本就等的不耐烦的孙书瑶听荣娘子这么一说,顿时怒火中烧,又见青婵嘴角的一抹浅笑,怎么看都觉得是得意的嘲笑。登时怒道:“你叫我和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平民女子道歉,怎么可能?她不配!”
青婵听得眉头一皱,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羞辱之词,而是这孙书瑶的确是蠢笨如猪不知变通,事到如今还看不清现状,估计她的父母也都忌惮着荣娘子,但她却仍然出口大放厥词。
果然,荣娘子仅是轻轻皱了眉,那孙夫人便极快的训斥道:“放肆,书瑶,你是怎么说话的?要你和荣娘子赔罪,可不是让你来惹她生气的。”
又朝着荣娘子赔笑道:“荣娘子,请不要和她计较,小孩子不懂事。”
荣娘子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若我没记错,前几个月贵府还从我这绣坊定制了一扇绣屏作为孙六小姐的及笄礼。怎么难道不是孙府六小姐?”后一句又佯作讶然。
孙夫人怎会听不懂荣娘子明里暗里的嘲讽,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僵,坐在那儿半响不知说什么。
所幸荣娘子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又开口道:“若是孙六小姐给我家小婵赔罪,此事揭过不提,若是她不愿,那二位便哪儿来的回哪儿吧!”
说罢,便呷了一口茶,不再看向她们,低垂的眼眸看着杯中荡漾着的泛着绿意的茶叶。
孙夫人上下打量的青婵,眼中不满之色愈甚,想不明白不过是贫寒女子,哪儿的荣娘子另眼相待。心里也觉得要她视若珍宝的女儿与她赔罪,着实有失身份,但又见荣娘子铁定如此,也无法,只朝孙书瑶使眼色,让她赔罪了了这事。
孙书瑶眼中冒火的瞪着青婵,忍气吞声道:“书瑶给你道歉,还望不要与我计较。”说罢,还重重哼一声,转身就站在孙夫人旁边。
孙夫人见女儿道歉,又看着荣娘子,“荣娘子,你看……”
荣娘子笑着开口:“既然孙夫人和孙六小姐如此诚心诚意赔礼道歉,我若再计较下去,未免显得得理不饶人了。此事就此揭过吧!”
一听这话,孙夫人顿时松了口气,虽然这话听着心里不大舒服,但总归完成了老爷所交代的。忙道:“荣娘子,说的是,那我们就此告辞了。府里事务繁多。”
荣娘子盯着她看了半响,方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要孙府保证事后不再寻小婵的麻烦,这点孙夫人可能做到?”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怒气未止的孙书瑶。
深知自家女儿脾性的孙夫人,自是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但这女子一日有荣娘子护着,孙府便一日动不得。想了半响,便做承诺道:“即已与小婵姑娘赔礼道歉,自不会再寻他麻烦,这点孙府可以保证。”
荣娘子自然知道若是暗地里寻青婵麻烦,孙府也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眼下有一个明面上孙府的保证,青婵也可省去不少麻烦。
便也点头,“如此便好,希望孙夫人说到做到。”
城东,孙府。
孙府下人此时皆胆颤心惊地看着怒气冲冲朝老爷书房跑去的六小姐,要知道六小姐虽一副娇柔的模样但脾气却是府里几位小姐中最大的。平日里仗着老爷夫人的宠爱没少欺负其它庶出小姐,更有不少仆人遭殃。
“爹,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和那个寡妇赔罪啊?这也算了,竟然还要我和那个臭丫头赔罪?”孙书瑶一进书房,就摇着孙老员外的衣袖,咬牙切齿道。
孙员外却不赞同地皱皱眉,深觉这些日子这个最得他疼爱的女儿越发不懂事了,先是做出在县衙门口拦着县官大人的丑事,这次又是在如意绣坊门口大闹一场,惹下不少笑话。害得他颜面尽失,现在还没有看清现状,在这儿胡搅蛮缠,便板起脸怒斥道:“书瑶,你竟然还不知错!你给我回屋反省去,一个月不许出房门。”
“爹……”正在想着如何叫爹给她做主的孙书瑶一愣,呆呆地看着孙员外。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房去?”又是大声一吼。
孙书瑶心里各种委屈交加在一起,顿时受不住了,用手捂着眼睛哭着跑出去。
孙夫人刚好赶来,看着女儿远远跑去的背影,看着老爷发黑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屈身道:“老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