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在用他的方式把失去她整整三年的那段时间补偿回来。
可是,皇甫家欠她的,怕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了。
“小雅,等你出院了,二哥就带你去找你想知道的一切。”皇甫修伸手宠溺地抚摸着那一头秀发,下定决心。见她如往常一样没有反应,他又自言自语了,似在深深自责:“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会造成这样无法挽回的过错,苍白的历史不能再被雪藏起来了,说起来,二哥始终是一个自私的人。”
“真的可以吗?”自那天醒来之后,窦小雅第二次开口,嗓音显得暗哑虚弱无力。
抚着秀发的手微微发抖,顿了顿,一抹愉悦悄悄勾上嘴角,起身,从柜台上倒了一杯温开水递过来示意她喝下润润喉,然后才慎重地点点头承诺:“前提是,只要小雅好好接受治疗,二哥说到做到。”
“好。”
窦小雅看着面前的杯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地接过,小口小口得浅饮了起来。这些年卡在心里的那根梗刺一直都让她耿耿于怀,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把所有的谜团一一解开,这样,她才能抬头挺胸地离开,离开这片让她黯然伤心的土地。
“关于的我的病情……”
“没事,一切都没事!”
“二哥不要安慰我了。”窦小雅苦笑地扫了一眼白皙地几近透明的十指,皇甫修心慌的打断更让她彻底认清了,“我不想别人知道。二哥,能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吗?”
“二哥已经嘱咐过林医生,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嗯,谢谢!”
“和二哥还说什么谢!”皇甫修的脸色逐渐暗淡下来,接过半空水杯的手显得僵硬,冥冥之中,有些事始终是变了,从他拒绝她后的那个夏天开始,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窦小雅不再言语,转过头默默注视着窗外。
她口中的别人指的不是谁,而是皇甫聿,从她被推上手术台的那一刻起,心,已经狠狠地砸碎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爱过又怎样?恨过又怎样?她的心已经被他撕裂得支离破碎,孩子没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这辈子,两个倔强的人注定是形同陌路。
病房外,每天都会看到一个不苟言笑猛抽着香烟的男子,对着紧闭的房门沉思,再沉思。满脸的胡渣、阴郁的眼神使他以往优雅隽俊的形象一再颠覆,很难让人把他和皇甫集团的最高领导者联系到一起。
那里,烟雾缭绕,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整片长廊,却没有人敢上前规劝他掐灭掉手中的始作俑者,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甚至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糟糕,所以,识相的都避之如蛇蝎暗自庆幸只是路过的。
初知窦小雅隐瞒身孕时,皇甫聿的心确实不是滋味,烦躁如燎原之火般迅速膨胀了他的胸脯,打乱一整盘循序渐进的棋子,想到窦锦娴夺走父亲对母亲的爱时,他突然变得怒不可遏,无法原谅。
于是,双手一挥,可当最想报复的仇人的女儿躺在冰冷彻骨的手术台上时,他又后悔了,如一头发泄过后变得忐忑不安的雄狮,几次想要冲进去拉起她的手远远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可终究还是迟了,她的下身熏开的那抹红,仿若一朵转瞬即逝的无与伦比的生命之花,让他再也沉不住气、心智大乱地狂吼起来,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却故意推开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毫无留恋地闭上眼睛,那一刻,恐惧终于埋没了他!那一刻,他才真正地看清自己的心,那颗害怕失去她的心……
病房的木质门被打开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踱步走出来,看到走廊外的人先是一愣,犹豫了一下,沉重上前掐灭掉他手中的香烟,心情甚是复杂:“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
皇甫聿阴郁地扫了一眼对方,又若无其事般拿出另一支香烟,刚点着火又被皇甫修抢过扔在一旁,如此反反复复了几回。
“滚开!”皇甫聿的烦躁成功被挑起,阴沉里闪过一抹不容置喙的眼神。
“滚到哪里?皇甫公馆?还是更远的天涯海角?”皇甫修默默垂下头,伤感地紧盯着地板上密密麻麻的香烟头,想到病床上毫无生气的窦小雅,他的心比扎在荆棘堆里还要痛楚难受:“说到底,最没有资格留在小雅身边的,是我们皇甫家的人。”
“大哥做事总是雷厉风行,从来都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说到底,小雅和我们兄弟三个都是父辈们恩怨情仇下的受害者,我们凭什么要把矛头直指向她一个人,把她推向风口浪尖呢?”
皇甫聿错愕了一下,别开眼,不语。窦小雅的出现造成他父母双亡是不争的事实,难道就没有过错吗?
“大哥,窦阿姨失踪之前是红蹿一时的歌手,这些是有目共睹的,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之后却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觉得这些都来得蹊跷吗?”
“你的意思是?”皇甫聿剑眉微蹙,似有一语点醒梦中人之意。
“不是有心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皇甫修点点头,接着往下说:“对窦阿姨最上心的人是我们的爸爸,而当年最数有权有势的人也是我们的爸爸。”
“那女人的失踪怎么可能和爸爸扯上关系?”皇甫聿握紧拳头,父亲爱她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书房里任何一件物什都是对那女人浓密的思念之情,可恰恰是这些却苦了他们的母亲。
皇甫修苦笑了一下,“我比谁都更不希望这是事实。”
这一秒,时间静止了,只听见北风呼啸而过在走廊里反旋久久不肯离去的咆哮声,听在耳边,似是在争辩着什么,又似是在为某些烦心事而打抱不平。
皇甫聿抬头望望天,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四周笼罩在一片白茫茫当中。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她还好吗?”
“她能好吗?”
皇甫修顺势无力坐下,低声反问,看久了又似在一个人喃喃自语。此时,那张干净淡雅的俊脸上充满了颓废,他从来都没好过,小雅能好吗?身体上的伤口固然结痂了,而内心的创伤……还能一如当初般的美好?历经过这么多不堪伤心事,谁还能做到坦然面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