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伤好后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如果我走的稍快些,它就可怜兮兮的叫着“姐姐姐姐”,迫使我不得不停下来等它。
为此晴明嘲笑我从麻衣那里弄了只膏药狐,我一想,这小家伙那黏吧劲儿,确实跟膏药挺像的。
后来我们都不叫它“小却”,而改叫它“膏药”,它自己呢,只要我让它跟着,就什么都无所谓。
我心里想,“膏药”果然是只天生的好膏药。
有天早上,我和麻衣出来散步,她身后跟着两只半人形的小猫——男孩叫萝卜,女孩叫白菜。
“膏药”虽然会讲人话,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没办法化作人形,——但这并不妨碍白菜小姑娘喜欢它。
我和麻衣坐在河边的石凳上,白菜萝卜和“膏药”在近处的草地上玩球。
我注意到“膏药”似乎对这种游戏表现出明显的不屑,不由得问麻衣:“‘膏药’多大了?”
“‘膏药’?”麻衣好奇,“你是说小却吗?”
我点了点头。
麻衣掩着嘴笑:“这名字不错,挺适合他。”
我说:“晴明取的,说它老粘着我,就跟狗皮膏药似地。”
“晴明这家伙呵……”她笑了笑,想到了什么似地,“要是化成人形,他也该有十六七岁了。”
我心里想,难怪它不喜欢小白菜了,又忍不住好奇:“他人形是什么样子的,你见过没?”
麻衣说:“小顾,你还是不看的好。”
我问:“为什么?”
麻衣说:“宠物,就只是宠物而已,不要对他投入太多感情。”
我愣了愣,说:“我从来就没有把‘膏药’当成宠物。”
麻衣笑了笑:“你把他当成弟弟对吗?”
我心里想,她真了解我,——麻衣这个女人,她拥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麻衣见我点头,眼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了许久,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
“小顾,你太多情。”她说。
“可是这有什么不好呢?”我说,“我小时候和姥姥住在乡下,那里几乎没有与我同龄的孩子,我除了看姥爷收藏的小说外,就是和家里养的小猫小狗玩,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它们会说话,又或者我能够听懂它们说话该有多好。”我望着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小猫和小狐狸,觉得心好像被阳光照射的一池水,平静而温暖。
“我和它们呆的久了,慢慢地,觉得我们好像拥有了同一种语言,我叫它们的名字,它们隔半个村庄也能听见,当他们冲着我叫的时候,我知道它们是在说‘小满,一起玩’。”
麻衣注视着我,她的眼光慢慢变得极其温柔,她轻轻的说:“这样很好,很好……”可是她忽然又有些哀伤,她说,“当你失去它们的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笑吗?只要得到,就总是会失去……只有不爱,才不会失去,不会心痛……”
我好像有些明白她了——她是在害怕呢,她害怕失去,所以她克制自己的感情。
“胆小鬼,”我说,“就像我们会失去他们一样,他们也会失去我们,他们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更何况,只要你所爱的永远铭刻在你心里,就像他从来不曾远离一样……那就不叫做‘失去’。我们‘得到’了,——只是不能够永恒的拥有,就像我们此刻拥有阳光,但是天黑下来的时候,太阳会照向别处,使另外一些人像我们曾拥有过的那样,拥有白天和温暖。”
我们都静了下来,湖面像一匹洒满金币的绸缎,风吹过去的时候,仿佛能够听见哗啦啦的声响。
“开始的时候,每一天都很新鲜,星星闪耀的夜里,我在天空中骑着扫帚旅行。白天,我把门窗关的严严的,研制不同的药剂……后来,我好像得到了爱情,又失去了……三百年时光不知不觉的过去,渐渐的日子变得不再新鲜,我不再热爱旅行,我住在镇子里,养各种不同的动物,可是生活仍叫我感觉乏味,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小顾?”她仿佛并不期望我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是的,我祖祖辈辈从事着古老的职业——我是一名女巫。但是我无所事事,因为我既不能伤害任何人,也无法帮助任何人……”
她絮絮不止的说着,我从没听见她讲过这么多的话,同时我心中的疑问终于获得答案——麻衣她,不是什么妖怪,她是女巫。
她猛然抓住我的肩膀:“让我帮你,让我帮你做一件事,好不好?”
她的手指纤瘦而有力,抓得我有点疼,微微挣了下,她并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我只好点点头说:“好,好,我答应你。”可是她到底要帮我做什么事呢?
麻衣近乎神经质的笑了笑,终于松开她的手。
远远地,晴明朝我们走来。
“她答应了。”麻衣站起来说,她一贯淡然的声音里夹杂着兴奋。
晴明眼中露出一丝狂喜,他像麻衣那样用力握住我的肩膀:“你同意了?”
我掰开他的手,揉着肩膀说:“我答应了——你大惊小怪什么?”
麻衣说:“小顾,你记得你说过的,我要为你做一件事——不管我做什么,总归是得到了你的默许的,所以,你以后决不能后悔。”
她一脸郑重的模样令我失笑:“你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晴明看着麻衣,麻衣看着不远方一脸不耐的和白菜玩耍的“膏药”。
“我当然不会害你,”她说,“因为小顾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句话从一个一向显得有些冷漠的人口中说出来,加倍的令人感动,我拉住她的手说:“麻衣,你是我最最最特别的朋友。”
一直默不吭声的晴明颇有些吃味的说:“那我呢?”
麻衣看了他一眼,声音毫无温度的说:“臭蛇,走开。”
我乐不可支的看着晴明,学麻衣说话:“臭蛇——走开。”
“……”晴明额上青筋跳了几跳,好半天才挤出俩字,“狗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