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就已经注定了,我们会死,谁也逃避不了。我们所能
做的就是在死亡到来之前紧紧地拥抱自己,把它拖得紧
些,再紧些,直到深深的嵌入它的内部。古希腊人恐惧
于肉体的易逝,索性抛弃了肉体,但我不,我热爱这肉
体,即使它像风平的纸一样易碎。我热爱它内部涌动的
血液,热爱它表面柔软的温度,热爱古青春的激情,如
果可能,我愿意永远地居住在这样的肉体里。
然而,它正在消逝,而且~去不回。有的时候,我
企盼自己的语言,它能再造青春的感觉,能让消逝的东
西再走回来。可是,语言就是这样徒劳,再美的语言也
不能将它挽回。
甚至我们的语言,也会被它带走,带向沉默。谁能
想象,我们的肉体会离开,而我们的语言却会在这个世
界上永存。
现在,我感到很冷,我要和自己的语言,和自己的
身体一起回家,让我捡起地上的衣服,将它们包裹起来,
让我轻轻地将它们掖好,让我不要惊动它们。这样我们
就可以安全地回家了。
三十一、跋
这是一个人的语言?如何才能离开这一个人的语言?
新世纪中国文坛:"葛红兵现象"
孙国亮
如果说葛红兵在000年"走红"文坛是因了"悼词风波"而被冠以"另类酷评家"之名,多少有些剑走偏锋,淹没了他的批评实绩的话,那么001年的葛红兵足以让怀疑和指责他"意欲何为"的所谓文人君子闭上聒噪的嘴巴。近年,出版两部学术批评文集,四部随笔集,四部长篇小说的成绩,开文坛内外,闻所未闻之先河,此现象理应引起我们的关注和思考。
教授作家
教授在中国的历史还不长。遥想教授当年,陈独秀、胡适、鲁迅、周作人、沈从文等人,无论"左"右还是中间派,都极有个性,透出一股"士"气,是一个主体性极强的群体。作为知识分子群体的中坚,文化的承传者,不仅具有精湛的专业知识,而且有天然的关怀社会的责任,通过写文章办报纸来为社会正义鼓与呼。教授为文抒怀呐喊,显示了良好的文化水准和自由的精神状态。
然而,在推崇"量化"的"新科举时代",教授在书斋里被机械地批量生产。固守书斋,只读圣贤,再难有展示个性的声音了。学术与文学在潜移默化的禁锢中被人为地生生撕裂。教授与作家也形同陌路,甚至出现名作家受聘作教授为人所不解的怪事,我们是该好好反思了。今日校园生活犹如按部就班的生产流水线,每个人都被打磨,消耗,锻造,虽然心中存有难以抑制的反抗情绪,但到头来却仍是随波逐流,象一个聚会,热闹非常,却笼罩着虚拟的假面。生活其中的教授理应为此感到面红耳赤心有愧才对,"僵硬的"、"外部的"、"过分专业化的"观察和表述世界的方式,与一般人有多少联系呢?你们在多大程度上传播和表现了启蒙的思想薪火?与"五四"一代教授相比,你们都为民众做了些什么呢?
坦白的说,钱理群先生把摩罗奉为"精神界战士"谱系的自觉承继者,颇有点提携和吹捧的肉麻;但我可以肯定地说,在"精神界战士"的"战斗"方式上,葛红兵是青年学者中真正的继承者。他虽师出名门,有着专业系统的学术素养,但却不是那种从书本到书本的守望型学者;既是知识广博的名教授,涉猎文学史学、文艺理论与批评、文化学、哲学人类学等等,又是诗人、小说家,《青年文学》已经把他列为十位"68年生作家"之一。当教授的人格普遍虚弱,精神普遍萎靡,感性普遍退化之时,葛红兵正在努力找寻拯救困顿自我的"诺亚方舟";在认清教授已不再是学衔学问的标志,而是工资的级别,住房的资格,炫耀的名片时,他毅然选择了"作家身份",自觉继承了"五四"学人的处世之道:为民众写作。001年,"教授作家"在葛红兵身上再次得到完美地展示:学术与文学并非风马牛不相及的对立物;如果有足够的才情和介入社会的责任感,两者会很好的相得益彰。即充分发挥大学和教授的思想和精神资源,发挥其固有的独立不依的非功利品格,发挥其所凝聚的知识和话语的可信度,创出一种集思想和体验于一体的写作方式,从而为知识分子介入社会探索到一条可行之路。这也使葛红兵的创作严格地区别于同代作家。如果说新生代作家的创作是一种自发的青春型狂欢,那么青春的背后却隐藏着他们的偏执、颠覆和独裁的可怕倾向,缺乏反思的维度必然带来内在的危机;"越堕落越快乐"的无奈也透出些许莫名的轻松感和可耻的得意感。葛红兵对他们的批判毫不容情,一针见血,(参见《跨国资本左右下的中国当代写作》)所以他能够在自觉的反思层面"拷问"自我的魂灵,显示出可贵的清醒和独立,与同代和同类人的决裂,独自体味着深切的裂变与痛苦;这痛苦来自他自我扬弃中的回肠九转:恐惧、孤独、焦虑、惆怅、压抑、震惊、荒诞……在《我的N种生活》中传递出了人类时刻面对却又处处遮蔽和设法逃避的主题。在精神已经貌似"成熟"到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今天,葛红兵却如此"不合时宜"地思考如此沉重的话题,的确需要勇气。把自我置于知识分子对立物的场所,无情剖露自身的鄙俗,以一己之痛唤起知识者的良知和觉悟,忏悔中透出无可逃遁的"罪感"意识。这种"罪感文化"在西方文化史上一直是知识分子凸现灵魂深层意识的有效手段;而不幸的是,它在中国是缺失的,这是制约中国知识者成为"大师"的瓶颈。葛红兵的忏悔和罪感犹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切向知识分子自我及其同类;这决不是一种故作姿态的表演,也不是伤害别人后乞求宽恕和谅解,而是灵魂的超度所必然付出的代价——肉体和心灵的炼狱过程。我不敢说他与奥古斯丁和卢梭等人的忏悔意识相比,达到了何等高度,也不能断言他是否会象卢梭一样把文学进一步引入一个巨大的舞台——中国人的重新发现,但他至少将"罪感文化"真正导入了中国,使知识分子辨证地认识自身成为"可能",这种"可能"也是理解他人存在的重要维度。作为"教授作家",鲁迅很寂莫,葛红兵也很孤独,但他"将埋身于抵抗之中",丰富的经验与苦难的阅历,渊博的知识与卓越的才华汇集于一个有人格力量的思者身上,成为烛照我们灵魂的希望所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