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姥爷散步、晒太阳、下棋,那天的惊心动魄之后,这些天白心凉几乎空出所有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的疏忽。她真的不能想象,没有姥爷的一天。心慌慌,是她最深的感受,好像只有看着他老人家的时候,才会稍觉真实一些。
此时,大好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窗散落进阳台来,坐在摇椅里的姥爷半躺着身子,眯着眼睛,养神。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收音机里还放着好听的英文歌曲,白心凉悉心的削着手里的苹果,红色的表皮化成细细的带状,一圈一圈乖顺的剥落下来,明晃晃的水果刀也在阳光下反射着着耀眼的光,欢畅异常。
"好了!"她轻轻的拍拍姥爷的手背,将苹果递给他,还不忘得意洋洋的拎起螺旋状连接完好的苹果皮炫耀一番。
"能干。"姥爷慢慢的啃着苹果,这样的动作都已经比以前吃力。白心凉心酸,低下头。不知道从何时起,她感觉他老人家一点一点的苍老了下去,就好像是被自己的成长催促着老去。她多么想要回到小时候,他还是那个高大的、严肃的,在她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大人,而她只是那个只要被他牵着手就觉得世界无限安全的小女孩啊。
可是,回不去了。
时光如流水,终于带走了她最后的欢愉。
收音机沙沙作响,南京音乐台现在播放的居然是她最喜欢的那首Long-Lost-Penpal,心凉笑,多么适合此时的自己,penpal,笔友。虽然她和叶念琛根本算不上是笔友,信笺这种沟通从头至尾都是单向的、晦涩的,甚至是望不到尽头的,到最后甚至连温暖也所剩无几。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又是一阵温热。
原来阳光明媚的天气也可以让人伤感的。
"你怎么不吃?"姥爷问她,嗓子里像是永远夹了口浓痰,浑浊、低沉、沙哑。
白心凉抬起头,对老人家甜甜一笑:"不能吃啦,胃有点不舒服。"
其实,她没说的是最近水果越来越贵了。物价上涨,让她的财务状况也出现了一些些小小的问题。
姥爷点点头慢慢嘱咐,就好像她还是那个七岁的小姑娘:"饭要多吃,不要吃凉的,不能因为上课不吃早饭啊。"
"嗯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的附和着,觉得这一刻只要待在老人家身边就觉得安心以及幸福。
真希望这就是永远,她抬头迎上那刺目的阳光,放下比赛、放下委屈、放下一切琐事、放下夏未,甚至放下叶念琛,好想活在真空里。强烈的阳光灼伤她的眼睛,眼眶湿润的同时,她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盲点,她多希望自己的记忆也有这样的盲点,可以遮住她想要忘记的一切,也许就没那么辛苦了。
"丫头。"老人家将她的手抓在手里,大手上的茧有着粗糙的质感。
"嗯。"
"夏未,是个好孩子。"老人咳嗽了两声,白心凉赶忙伸手帮他把气理顺:"姥爷挺喜欢他。"老人说到这里,瞧着她笑了笑:"那个小伙子,棋下的也好。有棋品,这有时候啊棋品就是人品。"
白心凉的心在收紧然后又一点一滴的开始发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的周身蔓延,最终将她淹没了一片混沌里。
记忆回到到十二月的佛罗伦萨,那时一切都还没开始,一切都很清晰。叶念琛还在只是在她只能仰望的高远里,夏未还活跃在N大的角落里。仅仅过了半年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有人爱的白心凉,爱别人的白心凉,似乎更加矛盾和不可理喻了。
"您好好儿的,说这个干吗呀。"她说着话,语气倒像是在叹息。
"你小时候总盼着你长大啊,可是现在看着你长大了,又想着你小时候的可爱劲儿,舍不得你。可是姑娘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呀。"老人家说的很隐晦,在提醒着她什么。
"我还笑呢,大学还没毕业呢,您想什么呢。"她嗔道。
"我生病那天,是不是还来一个男孩子?"老人家忽然问。
白心凉怔了怔,点点头。
"选婆家啊,是个学问,你可不能走错这一步,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呐。"
"嗯,我知道。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您的。"
老人闭了闭眼睛,拍拍她的手,又沉睡在温暖的阳光里。
白心凉,小心的挪动着身体,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手机,短信的收件箱里只有一封已读信息,那是来自夏未的。
她低下头,把手机放在额前,深深呼吸。她白心凉,不是没有心的。夏未这样的男生,如此用心的对自己,她怎么可能不明白,怎么可能不被感动。可是夏未啊,你对我的爱就好像是一场华丽的美梦,温暖的不真实,美丽的不像在人间,我生怕我一旦掉进去,会发现在一觉醒来后无路可走。
矛盾、混乱、纠结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心里,有些瞬间她甚至觉得已经快要被它们撑爆了。
手机的屏幕忽然闪动起来,白心凉看着来电显示,心几乎是抖了一下的,她缓缓的站起来,安静的走到自己的卧室接起来。
"夏未。"正在想他,就接到他的电话。她会不会在这样强势的爱情里逐渐的失去自己?
"我是李然。"那边传来的,居然不是他的声音。
"哦,李然,怎么了,夏未呢?"她悬起一颗心。
"哎,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啊,怎么夏未最近跟发了疯似地工作啊学习啊,得,今儿终于病倒了。"
"啊,什么病啊,严不严重。"白心凉握紧了电话,她最近没去打工,自然没有见过他,也许是隐隐的害怕着什么,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不敢面对。
"不严重,也就是发个9°8的高烧吃不下饭而已。昏迷了还叫你的名字。我说丫是搞什么呢啊。琼瑶阿姨书里的苦恋啊?他以为他是马景涛马教主啊。"李然的调调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调侃着。
可是的白心凉却一身冷汗,一颗心瞬时间沉入了海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