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这些日子确实吃不下东西,没想到孙儿孙媳倒是有心了。”话说到后面,老太君竟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媳妇。大太太面露尴尬,一时竟逼得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叫她寻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抵消她对长辈不够关心之过啊。于是,坐立不安的大太太只得起身,赔笑道:“是儿媳的不是,请母亲原谅。”心里早把苏雯伊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雯伊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这个时候她是骑虎难下了,谁叫这家子规矩多,非得让媳妇陪着婆婆吃饭呢。所以,这样的局面在所难免,她只有两面讨好了,“大太太日夜操劳,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一一过目,依孙媳看来,若非大太太亲力亲为,如此尽心,咱们府上岂能这般和睦太平?”
末了,也不忘记自谦下,表态下,就像从前写自我鉴定似的,摆个积极向上的姿态出来,“伊儿由衷敬佩,日后定当以老太君,大太太为榜样,争取做邱家的好媳妇。”
老太君微笑点头,又示意大太太坐了,让苏雯伊和四奶奶刘氏在一边伺候。大太太讪笑入座,低头侧目之际,狠狠剜了一眼站在身边忙着布菜的苏雯伊,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阴冷。她不喜欢这个媳妇,打从听到邱家要和苏家结姻时起,她就恨上了这个媳妇,如今又见她一心奉承老太君,根本没拿她这个婆婆当回事,心里就更加讨厌她了。
只是老太君这会儿心情正好,大太太又一时找不出苏雯伊的短处来,只得忍耐又忍耐着坐在那儿。随后,看到桌面上清一色的素食,不禁叹气,连筷子都懒得动了。
不过,老太太是信佛之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斋戒的,正巧今儿是十五,所以老太太看着一桌子的素菜不怒反喜,越看这个孙媳妇越觉着满意。
“呵呵——伊儿这碗粥喝下去,竟让老身胃口大开了啊。嗯?这是什么菜,口感清爽无比,倒是不曾吃过呀。”
“这是如意菜,去掉芽和根之后状若如意,因此得名。孙媳寻思着,府里厨子多是做些豪华的料理,荤的多素的少,相对来说,用得油就越多,咱们长期吃油腻味重的食物,对身体而言就是一种负担,所以脾胃才会变得很虚弱。因而,孙媳才想到做这味道又好,对您身体也有好处的药膳粥。老太君胃口好了,自然吃什么都觉着香了。”
苏雯伊暗自得意,心道不打听清楚,我怎敢随意端盘子上桌?
“伊儿还懂得这些?”老太君好奇地看过来。大太太瞧着老太君一脸幸福的吃相,也被感染了似的,试着举筷尝了一口,果然别有风味。
苏雯伊忙答道:“因为家母身体不太好,家父便寻访了个名医,那大夫时常会开些药膳辅助治疗,孙媳也算是耳濡目染吧,就记下了几样。”
看见几样素食差不多见底了,苏雯伊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大半,见老太君搁下了筷子,用左手轻捶着右肩膀,苏雯伊留心观察,又上前笑道:“让孙媳给太君揉揉肩吧。”
老太君的手顿了下,侧目打趣道:“也是偷师来的?”看起来心情相当愉悦。见苏雯伊忍不住笑着点头称是,毫不做作忸怩,老太君更乐了,“伊儿真是贴心啊。”
“那就让孙媳常过来陪伴老太君吧,能帮您解解闷也好呀。”说着,便挽起袖子,净了手,似模似样的在老太君肩周处揉捏起来。
“伊儿真是乖巧啊。”大太太不经意间也插了一句。不过,她在看向老实的四奶奶时,眼神明显柔和多了。
老太君笑得开怀,连大太太也难得开了金口赞美了一句,一旁伺候着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人精,马上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直夸二奶奶孝敬,老太君大太太好福气。
这一下子,永福堂里热闹了起来。
可是苏雯伊心里明白,表面的和睦只是暂时的,就说那银筷子的阴影还犹在眼前呢,所以她今后的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
眼看到了管事媳妇禀事儿的时候了,大太太便起身告退。老太君正享受着筋骨舒畅的快感,眼皮子也没睁一下,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允了。
大太太从永福堂出来,一脸愠色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照例有小丫鬟端了银耳燕窝粥进来,却不想,大太太一见着吃食勃然大怒,衣袖猛然一挥,顺势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小丫鬟的脸上,青花小碗也给掀翻了,泼了小丫鬟一身。
小丫鬟一屁股摔在地上,立即用手掌心捂着赫然印上的五指痕,惶恐的连连喊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然后一溜儿爬起来,连爬带滚的跑了出去。
“都反了天了!不过是个商贾养出来的狐媚子,竟敢拿老太君来压我。”大太太依旧不解恨,抓起桌上的一套崭新的紫砂茶具就是一通乱砸。
春兰和春桃瞧着心急如焚,在一旁好言劝道:“大大息怒,依奴婢看来,那二奶奶也不是个玲珑的人,主子犯不着为了那样儿的人气伤了身子。”
大太太侧过脸来,冷冷的咬牙切齿,道:“你没瞧着她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么?”她进府这么多年,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婆婆也不曾对她笑过半分,更不说是开怀大笑了。那狐媚子又做了些什么?竟然把老太太乐呵成那样子了,这叫她心里如何平衡的了?
春兰道:“大大息怒,奴婢听二爷院里的人说,其实二爷一点也不宠她,听说昨儿个不仅打了二奶奶从娘家带来的丫头,还当着一屋子的奴才训了二奶奶。二爷的脾性您是知道的,平日里对奴才们那是极为善待的,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呀,想来那个二奶奶也不是个体己的人。”
“恒儿——昨儿打了她的丫头,还罚了她?这都是真的?”
春桃见春兰的话起了作用,大太太的怒气明显收敛了些,也附和道:“就是啊,奴婢也听说就因为这事儿,二爷昨晚才没回房,今儿一早又不知为何事,二爷又差点发火了呢。若不是要急着来请安,二爷定会给她好看。”
“再说了,老太君对她另眼相看,无非就是二爷宠了她一晚,指望着她肚子能争气。可是——”说到这儿,春兰压低了声音,眼里闪过一丝恶毒,道:“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太太慢慢挑她的错处就是了,毕竟这府里当家理事的还是太太您啊。”
春兰没有明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苏雯伊能不能怀上孩子尚未可知,就算真怀上了,女人怀胎十月,十个月她们能做很多事的。
大太太听两个丫鬟如是说苏雯伊,心下的气便消了些,想到老太君年事已高,而邱家孙辈里又没个子嗣,自然忧心香火传承,难免会对苏雯伊宽容些。
只是嘴里依旧不饶人:“这个小蹄子,她的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婆婆?以为讨好了老太君就高枕无忧了?哼,老太君还能活多久。要不是大夫交代老太君受不得刺激,咱们也不用天天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恒儿也不必受这么多委屈了。”
江氏一想到这门婚事儿,就觉着憋屈,自己娘家那边都说好了的亲事就这么黄了,能不生气嘛。可是这是秦王保的媒,人家是正统皇室血脉,又是太子热门人选,邱家哪里敢得罪了去?再说了,他们做父母的,也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打了人家秦王的脸,给自己找麻烦不是?
“至少二爷肯跟着老爷学经商了呀,这也是好事一桩嘛。”春兰使了个眼色,躲在角落的小丫鬟颤巍巍地进屋里收拾地上的狼藉。随后,春兰又重新沏了一杯养颜花茶,放在大太太的手边,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三少爷和老爷之间的距离也给拉进了啊。”
听到春兰提及小儿子邱天武,大太太的绷紧的冷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随后长长地叹了一气,抱怨道:“那个兔崽子成天无所事事,还老是惹老爷不高兴,没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少操心。”那语气是又爱又恨,偏又牵着无尽的宠溺。
“三爷机智聪敏,有勇有谋,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他哪有什么谋?这孩子从小一根肠子通到底,能不吃亏就是好的了。唉,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大出息,能平平安安的就是他最大的福气了。”说到这儿,大太太一脸担忧的闭上了眼,陷入了沉思中。
好半响,两个丫鬟本以为大太太要睡着了的,偏又见着大太太突然之间张开了双眼,继而慢慢的,一点一点微微眯起:“吩咐下去,让赵嬷嬷多多照顾二奶奶的丫头。”苏雯伊暂时动不了,可是让她的奴才觉着她的主子没有能耐,那么这个奴才还会忠心吗?
只有让这个女人从嫡妻位置上跌下去,她安排的女人才能顺利上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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