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锁忆门外连叩几次都得不到回应，想来她还在生气，遂苦笑了一下，转身欲走。

刚走出几步，突然想，左右心情不好，不如跟锁忆下盘棋。

轻叩几声，无人响应。

“锁忆，你在吗？”

没有声音，念晴应该没有在里面伺候，顾惜朝暗叹念晴今天一下午不见人，可能又是被老八叫走了。

一想到老八每次看念晴的样子，顾惜朝又苦笑了一下：寻个时间，也该把她嫁出去了。

不知道锁忆吃过晚饭没有，顾惜朝去寻了点吃食才回来。

又叩了几声依然没有回话。

顾惜朝轻轻推开门，刚一进入内室，就看到‘锁忆’蒙着被子，顾惜朝走过去，轻轻坐到塌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锁忆’。

见对方不说话，但是可以感觉到呼吸很急促，顾惜朝知道，她肯定没有睡着。

想到把锁忆手里的印章夺走，又软禁她这么多天，她一定很气自己。

接连这么多天，每次来看她她只会别过脸去，顾惜朝叹口气。

“锁忆，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甚至恨我。我夺走了你爹的印章，又没有护他周全，现在他被抓了，你一定很急。我知道道歉的话没有用，但是还想说，锁忆，对不起。”

顾惜朝说着，紧紧的握住锁忆的手。

锁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此时我的担忧，并不比你少几分，可这些话，顾惜朝却并未说出口。

感觉到她的手很凉，顾惜朝轻轻拉开被子，把她的手放进去。

可是当被子拉开，露出里面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时，顾惜朝顿时呆住了。

因着躺在锁忆床上的人，竟然是念晴。

看到顾惜朝，她有些歉然的垂下眼帘，睫毛蝶翼一般抖动。

解开穴，顾惜朝扶起全身酸软的念晴。念晴把锁忆离开前说的话都传达给顾惜朝。

良久，顾惜朝淡淡说道：“原来她早就在防备我了，否则也不会每次只拿个我一个月的药，她是想过要控制或者威胁我的。”

念晴忙道：“姑娘怎么会这么对公子呢，定是公子多心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我不会生她的气。”

“今夜，你就在这里歇下吧”顾惜朝帮念晴盖好被子，转身离开，留下有些茫然的念晴。

“大汗，赵澹什么都不肯说，您看，是不是要用刑？”

忽必烈皱眉，说道：“敖敦，你怎么看？”

敖敦早已按耐不住：“大汗，我看就用刑，这种人不给点厉害什么都不肯说的！在这么下去顾惜朝打到门口咱们还一点风声也不知道呢！而且怀瑾那丫头出去整整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

忽必烈却一直在犹豫：“可是，那封信……”

敖敦却不管这些，只是急于赢了这场仗，只想让顾惜朝一败涂地。

“大汗，先不说这封信上的内容是否属实，也许是顾惜朝的诡计，故意让我们以为赵澹是他的父亲，这样我们也许就不敢轻易动赵澹。”

忽必烈摇了摇头：“信上内容应该不假，我也曾派人查过顾惜朝的来历，虽然有些地方很模糊，但是跟云谷的很多事相吻合，而且赵澹这次又突然背叛我们。赵澹对谷儿的感情无需置疑，若不因顾惜朝是他的儿子，他一定不会这么做。这是唯一我能想得通的解释。”

敖敦有些薄怒，“大汗，即便是又如何？您在顾忌什么！不是便罢，是就更好了！顾惜朝的生父在我们手上，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做都行吗！大汗，告诉顾惜朝，我们以命换命！”

“可若赵澹果真是顾惜朝的生父，顾惜朝为何会让自己的父亲独身闯入虎穴？如果是这样，那顾惜朝简直是毫无人性，赵澹在我们手上，对他亦没有任何威胁。早听闻顾惜朝阴险狠毒做事从不留余地，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做交换？”

敖敦却道：“大汗有所不知，以我潜在他身边几个月来看，他并非十恶不赦的大奸人，外面的人都高看了他。他若真的没有丝毫人性，我们就真的不是他对手了。”

顾惜朝疲惫的回到帐中已经接近天亮，人刚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顾惜朝顺着香味儿走进内帐，正看到他带回来的那位红衣女子正在焚香。

一看到这个身影，疲惫的感觉顿消，顾惜朝从看到她开始嘴角就一直挂着笑意，他缓步走过去，那女子看到忙迎上来，冲着顾惜朝甜甜笑道：“相公，我今天焚了熏香，可以缓解疲劳的，不知道管不管用。”

顾惜朝拉过她的手，一手扶上女子有些凌乱的发丝道：“天转冷了，你出去很容易风寒，以后就不要做这些事了，交给别人就好。”

女子被顾惜朝牵着，轻轻靠到顾惜朝的肩上：“我哪有那么娇弱，整天闷在大帐里才容易生病呢！你呀，根本不懂医理，竟乱讲。”

“对了，我还采了些草药给你煎了一碗，你最近太劳累了！等等啊，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顾惜朝还没有来得及叫住她，人已飘出帐外。

夜里，顾惜朝和女子刚刚休息，帐外就传来通报声。

军帐内，卓杨和几位将领围坐一旁，顾惜朝在中，女子服侍在侧。

卓杨刚要汇报情况，看到一个陌生女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顾惜朝。

“自己人。”

卓杨显然对女子有些顾忌，但见顾惜朝如是说只好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顾惜朝。

“将军，我们的人刚到就看到忽必烈那厮把赵老板绑在城墙上鞭打他……还说，还说。”

顾惜朝强自压抑自己的暴怒，他知道此时若不冷静，势必会顺了忽必烈的意。

一定要冷静冷静！

“还说什么！”顾惜朝一字一顿紧紧盯着卓杨问道

“还说……还说要将军三天内倒城门口，以命换命。”

“将军，咱们别在等了，攻进去吧！”

顾惜朝沉默不语，辛石风怒的拍案而起：“将军，卓杨说得对，咱们不能等下去了，打进成都城吧！”

顾惜朝何尝不想打个痛快，此时他恨不能长翅膀飞进城内。

可那不过是逞一时之勇。

若此时有什么风吹草到，忽必烈一定会杀了赵澹。

不能让他死，顾惜朝对自己说。

他想起母亲曾经一次又一次攥紧那个护身符在夜下哭泣，想起母亲每次笑容背后的辛酸，想起母亲对自己说：你的父亲背叛了我们，但是你记住，若有一天见到了他，一定不要恨他。

他明白，母亲曾怨过父亲，恨过父亲，可那不过是因为，她太爱着他了。

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如此时，顾惜朝的担忧和挂虑，只有对晚晴才有的关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要救下赵澹。

忽必烈既然能把赵澹挂到城门口，就肯定做了周全的打算，若此时前去攻城正式自讨苦吃。

可若不去，难道，真的要自己去换赵澹吗？

顾惜朝陷入沉默，该如何做，是换，还是不换？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去用自己的命救一个人，晚晴跳崖那次他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除此之外，他从未想过要去舍己救人。

可现在呢？在对方是自己生父的情况下，在生父曾经背叛过自己和母亲的情况下。

当如何做……

卓杨心思敏锐，见顾惜朝沉思立即有不好的预感忙上前道：“将军，赵老板虽然帮了咱们很多，我们当感恩没错，可决不能以你的命换。”

辛石风一听也忙附和：“是啊将军，那么多阵仗都过来了，你一直是将士们的主心骨，没了你，几万兄弟将生死难料！”

顾惜朝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多心了，赵澹还没有重要到让本将军拿命来换。”

在这个时候，任何想法，顾惜朝必须紧埋心底，走漏一丁点风声，别说救人，就连全军都将陷入混乱。

进行一番部署，顾惜朝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只余那女子。

几位主将刚出了大帐，顾惜朝顿觉疲惫不堪，揉了揉太阳穴，周身的火热又缓缓升腾。

女子倒了碗水给顾惜朝，拂掉顾惜朝的手帮他揉，体贴入微。

顾惜朝突然问道：“晚晴，你都听到了吧。”

女子点点头，继续轻轻揉。

她的手很温暖，揉的力度刚刚好，让顾惜朝舒服很多。

“听到了，你是想去的，对吗？”

顾惜朝一把握住女子的手，站起来，看着女子如水的双眸，里面似乎含着脉脉深情，又似乎有什么情绪被隐藏的很深，连顾惜朝，都看不真切。

“晚晴，如果我去了，谁来照顾你。”

女子眼睛微微红了，轻轻靠在顾惜朝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傻瓜，这个时候还想着我。”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跟着你……若你有意外，我便追你去黄泉。”

顾惜朝贪婪的闻着女子身上因为经常煎药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气，紧紧拥住她，心中顿有丝酸楚，有些茫然……好不容易见到她，真的，不想再一次的失去。

紧紧的拥着，拥到呼吸都困难，仍然紧紧的拥着对方，生怕一放手，便再也寻不回。

“晚晴，无论如何，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要等我回来，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死的。”

“不！”女子哭道。

“相公，带我一起去，夫妻本是一体，无论你去哪，我都要跟你在一起。是你说过，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你不带着我，我就连家都没有了”女子说着说着，便泪水涟涟，模样让人看着甚是心疼。

顾惜朝拥着女子，缓缓说道：“晚晴，你累了，该好好睡上一夜了……等你醒来，一定是个晴天。”

“我不。”女子还未说完，顾惜朝轻轻一点，女子便软软倒在顾惜朝怀里。

“晚晴，等我，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等我。”

点了女子的穴道，顾惜朝在女子眉心印了一吻，依依不舍的离去。

他不会知道，大帐刚拉下，女子便一跃而起，全然不是平常较弱模样，俨然一个武林高手。她蹑手蹑脚走到大帐门口，唤道：“念晴，我有些累了，帮我揉揉肩好吗？”

念晴一直在外面伺候，听到以后立即掀开帐帘进来，人刚进来，念晴突觉身后有风，一个侧头堪堪躲过女子一记重拳，待看清袭击自己的正是顾惜朝当日带回来的女子，美目一横：“先生带你回来时，锁姑娘就让我防着你，看来果然没错！”

说着，一掌击来，女子微仰轻松躲过，突然女子森森一笑袖口飞出一颗弹珠直直朝念晴打去，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躲避。

念晴却也不是庸流，袖剑一把横在胸前，弹珠正打在袖剑上弹了回去，弹珠冲力很强，念晴堪堪挡住却还是内力受损，女子迅速抽身，转眼袖口随着动作又飞出几粒弹珠。

念晴却显然有些无力招架，这女子功夫显然已不在顾惜朝以下。

且花招百出，暗器防不胜防。

“你打不过我的”女子此时已全然不似平日的温柔模样，目光凌厉的如同豹子，连笑容都诡异莫测。

念晴道：“你武功虽高，花样虽多，却没有内力，我没说错吧。否则定然逃不过先生的眼睛。”

女子不答，突然诡异一笑，袖间又飞出几粒弹珠。

念晴眼见敌不过正待躲开，女子哪肯给念晴反抗的机会，一记重拳打过来正落在念晴腹部，又一个回旋一手紧紧捂住念晴的嘴以免她出声呼救，女子动作迅速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一系列动作完成短，念晴已被打倒在地，被捂住的嘴里流出猩红的鲜血。

拼命的抵抗奈何女子力气太大无力挣脱，女子一脚踢起脚边念晴掉落的短剑，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举起短剑，念晴丝毫不惧的迎上她的目光，满眼的厌恶和恨意，女子看着竟然有些手抖。

女子甚至有些畏惧这个目光，又似乎有一丝不忍，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念晴姑娘在吗？”

念晴立即拼命挣扎，可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急的大汗淋漓。

门外的人正是老八穆鸠平，听不到回应有些着急，续又问道：“念晴姑娘可在？”

女子有些着急，念晴趁势就要挣脱，几番挣扎女子失了耐性，手气、剑落。

短剑，已经堂而皇之的刺入念晴的左胸。

女子三五下把念晴放到床上，佯装成自己盖好被子，拉下窗幔。

然后站在门口，仔细听外面的动向。

确认穆鸠平离开后，又迅速从塌底翻出一个箱子，拿出一件黑色的夜行衣换上，回头看了看念晴已经奄奄一息。女子不放心，刚想上去补一刀，突然又听到外面有响动，不做思量，查看下门口正是刚换哨岗的时候，突然跃了出去，很快，隐匿在寂静的夜里。

在顾军这么久，她早已借着采药的名义把顾军换岗、更哨的时间勘察的很准确，且顾惜朝从未对她有所隐瞒，很容易，就出了大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