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下心，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转过身，直视着他。她的眸子里，清冷如水，映出子洵错愕的眼神。

"齐子洵，你不要碰我。我嫌...脏。"她说。

子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然后，默默地转过身。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几乎盖住了半个头。就那么缩在被子里，良久不动。

这一夜，两人倔强地背对背躺着，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子洵和若汐，从此开始了整整两天的冷战。在饭桌上，两人一改平时的浓情蜜意，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吃饭。哪怕若汐不小心喝汤呛到了，子洵也只是用余光撇一眼，继续心平气和地夹自己的菜。

到了房里，两人更是尴尬。若汐在躺椅上看书，子洵便躲到远远的桌旁，百无聊赖地拿了块古玉璧，压上白纸，用笔在上面涂花样，打发时间。

他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很想冲过去，拧着她的脸大叫："岑若汐，你要耍脾气到什么时候？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代人受过，代人受过！"

但又一想：自己毕竟是和明秀有了肌肤之亲，若汐如此生气，也不算完全冤枉他。

他就那么边想边茫然地在纸上划来划去，忽然，纸发出一声脆响，笔尖就直直地戳在了玉璧上。

"子洵..."那边忽然传来若汐微弱的声音。子洵转身立起来，犹豫地应了声："嗯？"

"明天，大哥就要回杭州了。我想，和他一起去。"她垂着眼睑，只是盯着书看。

"你..."子洵皱起眉头："真的...非要这样？"

"嫁过来这么久，都没有回去过，我想爹、娘了。"她抬起头，握书的手在不自然地微微颤抖："你该能...明白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大年三十，我家历来是一起过的。"

"我不知道..."若汐笑了笑："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有意思么？"

"汐儿，是我负你在先。所以这次，我不会强留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尽快回来，好么？"子洵用手摩挲着玉璧，在心里轻声说：因为没有你，我已经不习惯了。

第二天一早，子洵帮若汐把行李提到了人力车上。他站在门口，浅笑着向她挥手，好像她真的只是因为思念家人，而暂时离去。

他把一包蜜饯递到她手上："这个给你，火车上的东西脏，别贪嘴吃坏了肚子。"

若汐当然很想反驳："你以为我是你吗？"但不知为何，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睛被冬日的暖阳刺到想流泪。

子洵浅笑着冲她挥手，她却把头偏向另一侧，直到离开府门几十米，才敢慢慢地转回来。齐子洵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面向她离去的方向。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可以大致猜到。他必然是...非常难过吧。

"算了，汐儿。"若言在另一辆车上，说："这样的男人，离开了也算是件幸事。我会帮你和爹、娘解释的。"

"哥，你误会了。"若汐打开纸包，从里面拿出块梅饼，咬了一口："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他。我只是..."

她叹了口气："怕这样久了，变成了习惯，便再也回不去了。"

"停车！"她叫道。

人力车骤然停下，若言把手搭在靠边上，微皱着眉头看她。

"哥，对不起。"若汐笑起来："你知道的，我向来任性。所以，这一次，你也会体谅我吧。"

若言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若汐提着行李，微笑着向他挥手。她忽然发觉，原来自己的天性也是如此的自私、凉薄，除了齐子洵，她竟可以狠下心，去伤害任何人，包括曾经深爱过的岑若言。

而接下去，她八成又要去伤另一个。但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在这个城中，她已无处可去，只有他，明知会难过，还是永远地向她张开手。

因为，他戒不掉自己的坏习惯爱她...上了瘾。

他是她的劫，以她素来凉薄的性子，本能早些圆满走开。但她偏偏入了迷，一厢情愿地只想拖着他的手，共同走到尽头。她知道自己的心中唯有永夜，却不管不顾，定要千方百计地与他亲近。只因他实在太好，她已无力拒绝。

市长官邸里，楚沛楠正一手支着头，一手轻轻敲打着茶几。身边的副官紧皱着眉头，轻声道："少帅，要真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楚沛楠斜了他一眼，笑起来："你不觉得父帅这招很高明吗？婚宴可以不吃，年...却不得不过啊。"

"少帅。"立在一旁的金副官慢悠悠地开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这就护送七姨太回金陵，将您的贺礼一并带去。其实，少帅也不必太过担心，大帅怕只是听到些风声，未必能真捉得住人。"

"哼，等你知道了，就晚了。"沛楠冷笑道："他一下子撤了三个要员的职，又把身边护卫都洗了一遍，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可您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即便真查出来，当初是您指了路，导致五少爷中枪，大帅也不能把您怎么样。"

"呵呵，儿子？"沛楠立起来，负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没错，但他还有侄子啊。他未必会杀我，但把我的军权夺了，关在小屋子里，便和杀了我没什么两样。"

"事缓则圆。"金副官说："有些事情急不来，就怕忙中出错。"

"我知道了。"沛楠点点头："辛苦你了。请转告父帅，在大年夜前，我一定赶回去。"

他冲副官叹了口气："你说，当初怎么会逃掉一个？如今，成了心病。"

"少帅，即便大帅真捉住他，也审不出什么来。毕竟，不是您指使的。"

"哼，我当初要是有能力，还真想指使一回。被这帮混蛋用枪指着脑袋，想想就生气。"他冷哼一声："还有那个人，整天像苍蝇似的叮着不放，有时，真想一掌拍死他。"

副官笑起来："少帅，您又说笑了。他能拿您怎么样？他一家人的命，还要不要了？"

"哈哈哈。"沛楠大笑起来："看你把我说成什么了？我又不是绑票勒索的强盗头子。"

两人正笑着开心，忽然，一个女佣走过来："少帅，有位岑小姐想见您。"

"丫头？"沛楠微皱了一下眉头："该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转头吩咐道："事情还是要继续做。过几天，我会去探一下父帅的反应。如果真坐实了，恐怕...也由不得我们了。"

他快步地走出去，看见若汐立在门口，一个劲地搓着手，身边放着只大行李箱。

"混蛋，这么冷的天，就让岑小姐立在门外？"他一个巴掌扇在门卫的脸上："没眼色，还不帮小姐提东西？"

门卫捂着脸，讪讪地提起箱子，沛楠抓起若汐的手，给她呵了半天："冻着了吧，到里面喝杯热茶，暖一暖。"

若汐笑起来："德哥哥，你可越来越威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