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说。"若汐微笑着，低声轻语："其实有些话，放在心里，更好呢。"

她爱怜地又搂紧了一些："子洵，他们都不懂你。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将来再嫌弃、再厌烦，我也要死死地粘住你...一辈子。"

"汐儿！"子洵笑起来，他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满脸都是泪："你也...好没出息啊！"

他心中郁积多年的阴霾，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谢过上苍：它让若汐走进他的生命，从此，一切都开始不同。既然她说：他是她的良人，那他就要拼尽一切，去努力地成为那个人。虽然他现在还不够格，但一辈子那么长，总有一天，可以做到吧。

"汐儿，你信我，我不会叫你失望。"

子洵微笑着任她拂去脸上的泪，她手指的温度，让他觉得无比幸福。

他想起那个午后，和悦然擦肩而过，然后，他就陷在痛苦里，整整两年。但如今看来，这样的折磨何其值得，因上苍给他安排了一段更好的姻缘，成就他从一个男孩走向一个男人。

那时，阳光微醺，他取了新做的衣衫，一件件得意地在镜前试穿。当翻到最后一件时，他大笑起来，然后慢悠悠地穿好，背着手，逛到子钧的面前。

子钧正在树荫下看书，忽然，眼前一暗。他抬起头，看见弟弟子洵正鬼鬼地冲着自己笑。待看清他的样子，不由得张大了嘴。

"怎么样，很像吧。"子洵眨眨眼："明天我替你去铺子上，保管他们认不出。"

"你就是爱胡闹。"子钧好笑地摇头："就你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能瞒住谁？"

子洵叹了口气："子钧，你真没意思。我好不容易照你的褂子，画了图样，让瑞庆祥的师傅赶出来。你就让我试一下嘛。"

子钧合拢书，站起来，敲了一下他的头："你皮又痒了？让爹知道，我可不帮你求情。"

子洵吐了下舌头："好啦，好啦，我不玩就是。不过，我今天就要穿着这件褂子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把我当做你！"

子钧撇撇嘴，作了个悉听尊便的样子。子洵一下子开心起来："哥，其实我觉得，自己严肃的时候，还是很像你的。"

"嗯，不过你一年到头，也难得严肃一回。"子钧边走边笑。

唉...子洵低下头：是啊，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他吧。既然如此，又何必活得这么辛苦呢。

想到这里，他又高兴起来，拉了拉身上的新衣服，背着手，慢悠悠得踱出门去。

"子钧，你到底对子洵说了什么？"到了房中，悦然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子钧皱起眉头："你难道怀疑，是我说了什么伤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悦然踌躇了一下，叹息道："只是...刚才见他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和你说过话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子洵是和我说过话，但后来他又遇到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也许是和若汐斗气，也许是铺上的生意不顺，又或许只是不愿意做事，故意装给爹看...这里面的缘由，又有谁说得清楚？"子钧哼了一声："他是我的亲弟弟，难道我还会害他？"

"我没说你要害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子钧平静地看着她："只是看到他的样子...心疼了？"

悦然的脸唰地白了，她正想辩驳，子钧却笑了："看你吓的，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这段日子，你这样尽心地照顾我，随便什么人都明白你的心意了。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不该撒谎骗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悦然默默地看着他走近，然后开始亲吻她的脖颈，再落到她狭长的锁骨上。他叹息着："悦然，你真美。"

她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似的，开始破口，继而流出血来。她想起那个午后，子洵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珊儿，你真美。所以，请给我，一个结识你的机会。"

她当时是怎样答的？对了，她说："不必了，因我来苏州，就是来成亲的。"

但自从遇到子洵后，她就变得魂不守舍，开始怨恨起舅舅订下的婚事。舅舅说苏州齐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齐子钧又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这才说动父亲让她千里迢迢地投奔过来。

那日，她忽然发作，不肯梳妆，也不愿吃饭。舅舅来劝她，她只是咬牙说："让我见一见他，若是不满意，我就当面推了这门婚事。"

怎么可能满意？她心里暗想：除了他，她谁都不要。

舅舅听了，大笑起来："齐子钧这样的男人，你若还不满意，那就只有嫁给齐子洵了。"

当齐子钧来的时候，她只是随意的着了件素衫，头上斜插了支银簪，不情不愿地躲在了后面。

"爹说凭着和您十几年的交情，您愿意把外甥女嫁进来，是我们齐家的福气。我定会好好地待祁小姐，请严老爷放心。"

悦然惊讶地探出头，子钧的眼神扫过来，一下子就看见了她。

"你！"她大张着嘴："原来你是齐子钧！"

子钧愣了一下，继而笑了："是啊，我就是齐子钧。"

她慢慢地低下头："那天，我若知道，就不会那样答了。"

子钧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立起来，走近她。他的眼眸里，淡淡的，映出她羞怯的面容。

"那现在，你会怎么答？"

悦然的脸烧到滚烫，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好。"

从此，这个错延绵了两年，并将继续覆盖完她的余生。

她的初遇是齐子洵，在中途，换作了齐子钧。她曾无比努力地想爱上他，但不知为何，当初的那种感觉，就是找不回。直到一年前，子洵那场诡异的高烧，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他知道她是谁，但他就是不说。他爱他的哥哥，所以，他选择沉默。

她心中那个朦胧的影子，和他清晰的脸庞渐渐地合二为一。她开始偷偷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以前只是先入为主地觉得他爱胡闹，是小孩子脾气，但渐渐地，她开始发现他的好。子洵有时天真到让人心疼，任谁对他笑一笑，他都会异常开心。他从来不会去怀疑别人的用意，纵然老爷不喜欢他，全城人都笑话他，他也不在意。也许，在内心深处，他是在意的，但他就是无法抗拒自由自在的天性。子钧是一只心甘情愿被缚住的鹰，而子洵，只愿意做只雀，不用飞到极处，只要开心就行。

他，是这样可爱的一个男人...叫她怎能不动心？

悦然呆呆地立着，完全没有发觉子钧已经停下动作，仔细地端详着她。他知道她在想子洵，每当她表现出迷茫若失的神情时，大半就是在想子洵。

子洵藏在她的心里，潜在她的记忆里，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抹不去。子洵是她身体里的病，从一点到一片，如今，已经扩散到每个细胞里。这种痛，悦然和他都已尝过，子洵又怎能独自幸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