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子洵的如意终于大功告成。他得意地捏在手里,在若汐面前晃了晃:"你说,你的丈夫是不是很厉害?"
若汐捏着他的耳朵:"你啊,有点小成就,就得意忘形。"
"哎,痛!"子洵叫起来:"你好歹也是大宅子里出来的,怎么没有半点小姐样子?娶了你,我真是蚀了老本。"
"不然你想怎样?"若汐好笑地去捶他,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忽然,若汐听见门外低低的脚步声,她诧异地跑出去,见到一抹青色的袍角在墙边一闪。
"汐儿,怎么了?"子洵问道。
"哦,没什么。"若汐低下头:"许是看错了。"
她知道那是谁,但她只能故作不知。
好在岑若言第二天就去了工厂,到了天黑才回来。连续几天,他一直没有单独地与她见面,她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这天,去了铺上的齐子洵,忽然很早就坐着人力车回来。,他捂着肚子,由伙计扶进了门。看到若汐,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八成是豆腐脑吃坏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跑到小摊上叫了一碗。刚吃完半个钟头,肚子就开始痛。在铺里什么事情都没顾上做,净跑茅厕了。"
若汐哭笑不得扶他躺到床上,他夸张地开始大声哼哼。她知道他又在趁机发嗲,恼火地拍了他一下:"好啦好啦,你还嫌不丢脸吗?府里什么东西没有,偏要跑到小摊子上去吃,痛死你也活该。"
子洵捂着肚子,悲凉地感慨道:"汐儿,你心肠太硬。我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冷言冷语的。"
若汐笑起来,替他揉了一会儿:"吃过药了吗?"
子洵嗯了一声,然后狡黠地笑起来:"其实,我知道那家铺子不干净,我是故意的。"
"为什么啊?"若汐诧异地问。
"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喜欢管铺上的事,偏偏刘掌柜受了爹所托,整天影子似的缠着我,真是烦死了。我只好委屈一下自己,逃个两、三日的清闲。"
"齐子洵,你真是..."若汐差点吐血。她在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懒得理你!"
她嘭地关上门,走了。
子洵眯起眼,轻叹了口气:子钧,我知道你不乐意,我又何尝愿意管这种事?但这样逃,也不是办法。
他的肚子又开始隐隐地疼,忍不住骂了粗口:"妈的,这到底是豆腐脑,还是巴豆汤啊,还真没完了。"他捂着肚子,努力地翻了一个身:"没良心的臭汐儿,唉..."
若汐走下楼梯,看见尽头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转过头,略带尴尬地笑道:"我前几日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有点事想找你。"
她笑了:"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若言左右望了望,然后低低地开腔了:"娘很担心你,她嘱咐我亲口问问,你在齐家究竟过得怎样。她还让我告诉你,自从八岁那年将你抱进门,你便是岑家真真正正的小姐。你是娘的女儿,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若汐的眼泪就快漫上来,却硬是忍住,尽力用上平静的口吻:"我很好,真的。子洵待我...如珠如宝。"
"汐儿!"若言压低了声音:"当初我和娘真的竭力争过了啊。自打你出嫁后,我们一直提心吊胆,就怕你在齐家受委屈。偏偏你又硬成这样,连一封平安信都不往家里送。这次,我来苏州谈生意,一半也是娘的主意。汐儿,你和哥哥说实话,齐子洵到底待你怎样?"
"哥,我真的很好。"她笑着说:"请你转告爹、娘,女儿谢谢他们,给我找了这样的一个好夫君。"
看若言的眼里生出一丝茫然,若汐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呀,哥,你真是的。整天关心我的事做什么,你和穆小姐怎样了?"
若言的脸微微变色,他沉默地低下头:"等过完年,便要交换信物,定亲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若汐拍着手大笑道:"到时,我让子洵打套漂亮首饰,送给穆小姐做贺礼。"
若言不发一言地看着她,许久,他哀伤地问:"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若汐眨眨眼:"这样的好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汐儿,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若言痛楚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糖。可是娘怕你吃坏了牙齿,只准你每周吃一回。你受不了这样的约束,索性就逼自己戒掉了。后来,就算把糖放在你的面前,你都不会去碰一下。因为你就是这样的性子,若知道什么东西一定得不到,就会硬逼自己放弃。汐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啊?"
若汐愣愣地看着他。若言说的对,自她进齐家的那一天起,她就决心往前去。他只是心中的一道影,无论幸与不幸,都已经成了过去。她竟真的从没想过,要竭尽全力地和他在一起。
也许,正如德哥哥所说,他们都是一类人,首要的一件事便是保护自己。
她忽然觉得羞愧难当,咬了下嘴唇,说:"哥,子洵不太舒服。我若再不去陪他,他就要生气了。"
若言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眼里有悲悯、有痛惜,还有深深的歉意。他本该在那天留住她,但他只会软弱地一遍遍哀求:"汐儿,你不要去,好不好?"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勇气,攥住她的手,大喊一声:"算了,我们就抛下一切,走了吧!"
这本就是他的错,是他先放开了手,如今,又怎能期望她回头?
可终究是意难平,看到她幽幽地回头,他忽然鬼使神差地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她吓得全身一抖,回过头着急地低声唤:"哥,哥!你疯了!"
"我是疯了啊!"他痛苦地叫:"若不是疯了,我怎么会答应齐老爷住到这里,只为了离你近些,多遇你几回?可你这样地躲着我,我又只能装作不知道,每天在外面逛到天黑再回。这几天,我把大半个苏州城都逛遍了,可又记不清到底看过了哪些风景。因为我的心,不在那里。"
若汐目瞪口呆:历来内敛含蓄的若言,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露骨的情话?她下意识地向四下望,若言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汐儿。"他愤恨地开口:"想不到,我让你这样为难。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他松开手,决绝地掉头就走。若汐大叫一声:"哥!"他身形顿了顿,又继续往门外走。
她呆呆得看着他消失,心中百感交集,忽然听见头上有人低低地叹息。她抬头一看,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间凝固,子钧正趴在栏杆上,幽幽地望着她。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子钧指了指子洵的房间,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她。
若汐的心中一惊,忽然拉着裙摆就跑上去。她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她不知道子钧听见了多少,也不知道子洵是否也知情,她只是害怕得额头都冒出汗来。他是怎样的一个小心眼,她怎会不知?而他也知道,自己和若言并非血亲,如果他非要想到那条路去,她真是百口莫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