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他的嘴角溢出笑意：七年来，为了融进楚家，他费尽心机。从大字不识，到样样皆通，每天只睡三、四个钟头，豁出命地来学。他设计贴近五少楚沛琪，用胸口硬生生挡下一枪。只可惜，这个公子哥终是受伤太重，在床上苦挨了两个月，还是去了。

举办丧礼的那日，全府哭声震天，人人做悲戚状，或真或假。他冷眼看着，脸上挂泪，心里却止不住地笑：如今，楚家只剩我一介男丁，还怕你不认？

他装作力不能支，缠着纱布，仆倒在父亲面前。颈上的吊牌就晃了出来，惊得一向沉稳的大帅当场抓着他的肩膀，颤声询问由来。

呵呵。他轻笑出了声：父帅也真是傻，那批刺客若没有我这个贴身副官的指点，怎么可能在偌大的山庄里，顺利找到他的所在？而那一枪，也不过是迷人耳目的伎俩而已。可笑，什么弟弟、父亲，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了名头的外人而已。而外人的命，又有什么需要顾惜的？

只因在这肮脏的乱世里，良知，一文不值。

楚沛楠把纸一点点扯碎后丢掉。他在房间里，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暮色逐渐笼罩四野，却懒得起身开灯。

丫头，你在做什么？他把笔帽盖好，扔进了抽屉。

"德哥哥，祝你生辰快乐。吃了这个馒头，你的病就会好了。"小丫头把印有半只黑手印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托到他面前。

那是她的手印。为了给他过生日，她鼓足勇气，在馒头铺里偷抓了一个，发疯似的跑。主人追上来，她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德哥哥病了，我一定要带点吃的给他，不然他会死的。求求你，求求你..."那人见她哭得可怜，馒头又已经被弄得脏兮兮的，只能恶狠狠地往她身上踹了一脚，出气了事。

他含着眼泪，微笑着听她讲完，咬了一小口，又把馒头递过去。"乖丫头，德哥哥不饿，你吃。"

丫头咽了口唾沫，又推了回来："不要。"

最后，这个小小的馒头，被一分为二。吃完后，丫头舔舔嘴，像往常一样，小猫似的地缩在他怀里，然后抬眼，可怜巴巴地摸着他的脸："德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要剩下丫头一个人。我怕。"

唉...楚沛楠叹了口气：如今他什么都有了，唯独最想要的，却得不到。

"少帅。"副官敬了个礼："黄市长说，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请您过去。"

"嗯。"他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悠悠地踱出去。

诺大的花厅里，依照洋人的惯例，在四角摆放着各色餐点。众人虽已饿得饥肠辘辘，却守着礼，只是拿杯红酒轻啜着。楚沛楠穿了套藏青色西装，从楼梯上缓缓地走下来。

若汐依在子洵身边，抬起头远远地看着他。她不得不承认，德哥哥身上那种扑面而来的英气，是子洵怎样也比不上的。

"今日的宴会，能请到众位叔伯前辈莅临，是楚某莫大的荣幸。请各位不要拘谨，尽兴而归。"

在一片祝贺声中，他微笑着穿梭在人群中，极有风度地与各位要人寒暄。待走到齐家明跟前，已过了半个钟头。

"齐老爷，又见面了。"他眼睛略扫了一下背后的子洵、若汐，见子伶也在，不由得笑起来："都是老相识了。齐大小姐，在金陵就见过，和煜之一对璧人，让我好生艳羡。对了，怎么不见二少爷？"

齐家明微咳了声，尴尬地说："自从受了伤，他便不太愿意出来见人了。望少帅多多海涵。"

"呵呵，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他瞧不上我呢。"楚沛楠微笑着凑近齐家明的耳边："有件事想麻烦一下齐老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齐家明跟着他，进了房间，沈泽源父子早已等了良久，见他来，都立了起来。四人在房间里攀谈了许久，待出来时，已是笑容满面。

楚沛楠满意地端了杯红酒，略饮了一口，向司仪做了个手势，厅里的水晶灯立刻暗了下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声伴着音乐响起。

"到底是年纪轻，喜欢这种的西洋做派。"齐家明嗤笑道，子洵却颇有心事地看了若汐一眼。

若汐抿着嘴唇，不做声。

可千怕万怕，楚沛楠还是极自如地穿过桌台，向她这边走来。子洵搂紧了她，正想起身拒绝，楚沛楠径直向子伶伸出了手："齐小姐，赏我楚某一个面子吧。"

子伶呆呆得坐着，他向齐家明微微一笑："齐老爷，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的。"然后，自顾自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从位子上拽起来。

子伶红着脸，由他牵着手，到了厅中间。沛楠一手环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根，轻声道："想不到，能这么快再见到你。"

子伶低头道："我是有丈夫的人，让人瞧见，不好。"

沛楠笑道："煜之远在金陵，怕他做什么？就是他在这里，见我拉你跳舞，也只能识趣走开。其他的人，更不在话下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他亏待你，我...很心疼。"

子伶吓得身子一抖，他却搂得更紧。他用咄咄的目光直视着她，直到她全身发烫，脚一软，几乎要跌到他怀里。

"这里太吵了，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可好？"沛楠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她知道自己该拒绝，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往僻静的方向走去。

一到阳台，沛楠就把唯一的门关上，又放下四处的窗帘，整个空间里顿时生出暧昧可疑的气氛。

子伶心中忐忑，转身想走，沛楠一下子堵在门口。他扬起眉毛，暗哑着开口："难道...你不喜欢我？"

子伶颤抖着往后退："少帅，你...不要..."

"子伶，这么见外做什么？"沛楠背着手，一点点地向她逼近："在陈府时，我就看出你的心意。这也难怪，我比煜之...会疼人。"他猛的一步贴近她，用手指轻柔地爱抚着她的脸："他怎么忍心这样待你？我真替你不值。"

"德、德昭..."子伶喘着气，用手轻轻地推开他："我此番私自跑出来，已然理亏。若再和你纠缠不清，来日回去，可怎么见他？"

"那就不要回去了。"沛楠轻哼了一声："你当陈家为何隐忍到现在？他们又不是傻子。"

"难道是你？"

"呵呵。"沛楠一把搂住她，在她脖颈处亲了一口："一个不讨喜的媳妇，换宝贝儿子一个晋升的前程，你说这笔交易，做不做得来？"

"你...你当我是什么？"子伶怒极，伸出手一个耳光扇过去，沛楠半空里抓住，邪邪地笑道："别打脸么，等会儿出去五个手指印，让人见了笑话。要不，换其他地方？"

子伶的手被他攥得紧紧的，怎样也挣不脱，急得掉下泪来。她抽抽噎噎地哭道："为何你们都来欺负我...他羞辱我也就罢了，你也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