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子洵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头，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片刻后，把她的簪子取出来，一点点地把她的发髻解开。若汐屏住呼吸，直直地看他，子洵闭上眼睛，轻柔地吻在她的额头上："汐儿，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若汐闭上眼睛，她的笑容开始时是温的，转瞬间又变得沁凉。她在心里叹息：可是...一辈子太远了..."

夜深了，子钧坐在床上，悦然坐在小凳子上，给他轻轻地揉着腿。他的右小腿曾断过，接好后，走起来还是有点微跛。累了或者遇到阴雨天，都会隐隐的痛。

也许是久病成良医的缘故，悦然的手法相当娴熟。子钧曾与她打趣："你若是不做齐家少奶奶，也可以出去开个诊所度日。"

她的手微温，触在肌肤上，说不出的舒适。

子钧的眼神一直凝在悦然身上，从两年前第一次见她开始，他的眼神就从未挪开过。

"看来，若汐和子洵处得不错。这件事本来就是双方家长促成的，一点儿也没问他们自己的意思。我原先还担心子洵不乐意，要闹出什么事来。"

"呵呵，若汐这样的女孩子，子洵必然是喜欢的。"悦然抬起头："我从没见他这样的...看过一个女孩子。"

子钧皱了下眉头。

"捏痛你了吗？"

"没有。子洵是小孩子个性，不懂得照顾人。一定要个极识大体的女孩子，才能和他走得长远。"子钧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肌肤一向来细腻如脂。他曾笑称：她就是一块无瑕美玉。

然而，这样的无忧年华，竟已无迹可寻。

"子洵..."悦然微笑起来，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我记得两年前嫁进齐家，第一次看到他，还吓了一跳。你们两个真是像。"

"我们从小就这样。以前子洵惹恼了先生，便推我去挨骂，有一次，我还无缘无故地被打了好几下戒尺。先生说：'你怎么这样不长进！你哥哥是全学堂里最拔尖的，而你又差又捣蛋，你怎么配和他长得一样！';"

"呵呵。"悦然捂住嘴，嘻嘻地笑起来："最有趣的是子洵特别怕雷。有一次打雷，你们都不在。他脸色煞白地捂住耳朵，跑到我面前，抖抖索索地说："嫂子，你能不能陪我坐会儿。"

话刚说完，天上又是轰隆一声，他"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王妈叹了口气，刚走过去，他一下子就抱住王妈，半天不撒手，倒把王妈一个老太婆闹了个满脸红。"

"想不到这样的子洵..."悦然幽幽地说道："也成婚了。"

"悦然。"子钧的脸一下子阴了，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后悔了吗？"

悦然的身子一颤，嘴唇开始哆嗦："子钧...你还是不信我吗？"

子钧冷哼一声，眼睛里放出凛冽的光，手指几乎嵌进了悦然的肩膀："你这算是什么，报答我吗？我早就和你说过，不需要你报答！"

他从牙缝里咬出一句话："这条腿，我是心甘情愿为你断的。现在腿接好了，你也不欠我什么了。"

"子钧！"悦然痛楚地望着他，眼泪慢慢地溢出来："从始至终，我也没想过报答你。我是真心的，想和你过一辈子。"

"那子洵呢？你真的，只把他当作弟弟吗？如果当初，我没有追出去，你是不是...就要去找他了？"

"子钧！"悦然垂下头，低声地叹道："为什么你还是...不信我..."

第二日一早，若汐睁开眼，听见身边子洵轻微的呼吸声。她支起身子，用一只手指去逗他。她先戳了戳子洵的额头，子洵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继续睡。若汐笑起来，慢慢地凑过去，一下子捏住了他的鼻子。

片刻后，子洵的眉头皱了起来，用力地喷着气，嘴巴和眼睛一齐张开。若汐急忙往回收手，却被子洵一把抓住："汐儿，你玩过头了吧。"

若汐嘻嘻一笑，甩开他的手："我数着数呢，就算你不醒，我也会放的。"

子洵坐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在家里，也是这么胡闹的么？"

若汐突然觉得心里生出温暖，好像一朵花蕾，突然开了。她开始觉得：如果每日能这样，和子洵说说笑笑的，过上十年、二十年...也不错。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上去从后面抱住他，闭着眼睛，贴在他背上："子洵..."

子洵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他的身体顺着呼吸，一起一伏，撞着若汐的手臂。

"汐儿..."他微笑着转过头："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其实一辈子也不远，我们待在一起，一转眼...也就到了。"

若汐的眼里淌下泪来，她从没有听过这样动听的话，即便温暖如若言，也只是拉着她的手，悲哀地说："你真的...要去吗？可不可以...不走？"原来，他竟从没有许过她一辈子，或许是因为他爱得没有底气，他终究是--顾虑太多。

若汐笑起来，她觉得这份爱来得非常可疑，他怎么可能会在两天内，就这样得爱上她，而她...似乎...也有些动心。

子洵突然伸出手，去呵若汐的痒，若汐扭着身子，开始躲闪，手刚一松，就被他抱住。她望着他清澈的眼眸，不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抿着嘴唇，子洵却哈哈笑起来："傻瓜，你再拖拉，又要错过敬茶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子洵穿着长衫，靠在门上，静静地瞧着若汐梳头、画眉、点胭脂。待若汐起身，他便笑着挽过她的手，牵着她一路走。

他的手，不大不小，正盖过她的手。

若汐敬完茶，一家人便开始用饭。悦然看上去，像有心事，微笑得有些勉强，而子钧仍是那副体贴备至的样子，拿起筷子，自己不吃，先给悦然夹。

"子钧，你准备得怎样了？"齐家明问。

子钧放下筷子，点点头："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到时，还要子洵帮个手，一起雕出来。"

"那是自然了。"子洵笑起来："这件东西一出，便不用再比第二局了。"

"你知道什么？最近，沈家重金聘了位极好的师傅，传闻老佛爷头枕着的翡翠西瓜就是他祖上的手笔。这次他们是真发了狠。"齐家明瞪了子洵一眼："说来说去，就是你这个畜生惹出来的麻烦。"

子洵不好意思地看了若汐一眼："爹，我当初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都向沈家赔过大礼了，还和儿子似的给她扶灵吊孝，更别说那一大笔赔偿金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你倒说得出口！再多的钱，能赔人家女儿的一条命吗？"齐家明一把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一震，所有人都惊惶地望着他。

"子钧，你听清楚，如果真和沈家比到第二局，我不许你赢！"齐家明的话虽是冲子钧说的，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子洵："这是我们齐家欠他们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