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天空,漆黑而幽静。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片没有星辰的夜空,让他的心头,也浮现了重重的压抑。
“蒋少爷,该登记了。”
他听到身旁有人提醒,用的是不那么客气的语调,但那些他都已经无暇理会。毕竟,他是个马上就要坐上飞机离开故土,并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这个城市,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印记。
但说实话,真正让他留恋的,也就只有属于叶子时的那一部分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被冠以私生子的身份,抬不起头,直不起腰,被人唾骂,被人欺辱。再后来,他的心变得越来越黑暗,他越来越想要强大起来,有一天,坐在光明磊落的地方,不用再受人白眼。
然后,叶子时出现了。
她就像这个世界唯一的一束光,进入了他黑暗的天空,带给他唯一最重要的温暖,让他不至于迷失在黑暗里,堕落进万丈深渊。
也许,没有人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蒋逸尘仰起头,忽然伸出手,挡住了月亮的方向。
整片天空,瞬时间,在他眼里彻底的变成了一片完完整整的黑暗。没有星辰,没有月亮,没有光。
“蒋少爷。”旁边的人再次出言催促。
他点点头,垂眸准备划过轮椅向飞机的方向过去。
可视线,却忽然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他真的有想过,要留下那一块手表,当做自己余生的一个纪念,当做那真的是叶子时送给他的一份礼物。但临走前,他却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就算留下再多的纪念又如何,终归,叶子时也不是他的。
蒋逸尘想,或许解除了误会,叶子时还会记得他的一点好,不至于在剩下的,漫长的人生里将他给忘记。
其实,他没想到时北辰会出手帮助他,但随即便明白过来,这其中一定是叶子时的功劳。这个女子,一向是那么的明朗而直接,她总会将身边人的一切放在心上,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他爱的是她,他很骄傲。
“蒋少爷……”
“好,走了。”蒋逸尘终于收回目光,收起自己最后的怀念,在身后人的推力下,进入飞机。
这是时家的私人飞机,目的地是遥远的异国。
从此以后,他将在那里生活,在那里经营公司,在那里度过余生,再不回来。
就在他就要进入机舱的前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嗓音:“蒋逸尘,等等我!”
蒋逸尘一愣,回过头,便见到了那个从国外一直陪着他回国的女子。他看着她,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我陪你一起啊。”女子笑着。
“我就是半个废人,你老跟着我做什么?”蒋逸尘摆手不许她上来。
可女子却十分执着,瞪了瞪眼睛,笑容明朗起来,“因为我喜欢你啊。”她的声音清脆,表情中含有一点羞意,却被她强自按捺,像是逞强。
那一瞬间,蒋逸尘再次因为她,而想到了叶子时。
校园时光中,那个叶子时也是如此,明媚,开朗,直接。
她站在楼下对着时北辰表白,弹吉他,唱歌。他就站在角落,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的注视着她。
她穿越大半个校园,拿着好吃的去找时北辰。他就站在教室的走廊外面看着,记下她拿的是什么,然后下课了偷偷买,自己默默的吃。
她为时北辰做过很多夸张的事情,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然后,他总会默默的幻想,希望她热烈爱着的那个人,是自己。
蒋逸尘一直觉得,能被叶子时这样的女子爱上,真是一件幸福又幸福的事情。
“蒋逸尘,没有我,谁照顾你?”面前,那女子也在对着他笑,就像时光里,曾经的叶子时一样。
蒋逸尘忽然不想再坚持。
就自私一点,找个人陪自己吧。
接下来人生的道路还那么长,他没有信心一个人孤独的过完一生。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蒋逸尘看着窗外慢慢划动的景色,他忽然一愣,回想起一件事来。
那时候他跟叶子时说,在国外他是被时北辰害成这样的。可上飞机前,他跟时北辰见了一面,却让他感觉,那个害他的人也许并不是他。
毕竟,如果是时北辰的话,不可能在那样害过他之后,还帮他。
蒋逸尘猛的坐直了身子,想到这个天大的误会,似乎应该解释清楚!
不过,那到底是谁??
“飞机能降落回去吗!?”蒋逸尘反应很大的猛然用双臂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身旁的女子愣了一下,赶紧按住他,“怎么了?”
“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女子蹙眉,“可是飞机已经起飞了,没办法临时回去的。”
“那有没有可以打过去的电话?”蒋逸尘大声的问,很快就惊动了飞机上的乘务员。
对方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蒋少爷,我劝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只要这飞机一起飞,你就再也回不去国内了,电话也别指望。”
“不,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时北辰说!”
“抱歉,我得到的指令是飞机一旦开启,就不能提供任何联系方式,也不能以任何缘由停止去往终点的航线,除非坠机。”
对方冷酷而坚决的语调,让蒋逸尘知道,这事儿绝对没商量。
女子拽了拽他,低声安抚。
蒋逸尘想了想,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女子微微一愣,眼底浮现一抹异样的情绪。她耸耸肩,微笑道:“那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都决定开始新生活了,就不用管了吧。他们感情那么坚定,也不用你来操心了。”
虽然这话有点刺耳刺心,但他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蒋逸尘苦笑,点点头,不再言语。
飞机平缓的飞行,夜空中,一片寂静。
只是帝都某一处的黑暗里,却有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彻夜无眠。
他仰头望着天空,在看见隐隐有一道飞机的影子划过的时候,这才扯唇轻轻泛起一个冷嘲的笑。
“唉,这颗棋子,真是让人失望呢。”
他伸出手,轻轻摇头,修长的食指轻轻一勾。
只听“啪嗒一声”,窗台下的其中一个玩偶,就已经轻轻倒下。
那玩偶,正是蒋逸尘的模样,五官竟做得特别相像,十分精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