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没有来时这样走得这样利落。
当慕枫赶到山脚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而他进宫之路,则只用了一天。
此时已经傍晚,日头偏西,散发着淡淡的黄晕。光芒投下,树叶泛着金色的光泽。
慕枫没有上山,也没有进村,只是在村口西边的大树下坐下,呆呆的望着天空,一脸的抑郁。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郁闷。两年前,他之所以救下向离晔,就是因为他知道了那个男人是当今皇帝,他若想进入皇宫,只能依靠那个男人。
向离晔信任他,把他当成知己,也把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了他。他嘴上说是进宫相助,但其实...他是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他想找到那个被抢走的哥哥。
对于哥哥的生死,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数的,毕竟,他和哥哥是双胞胎,容貌上应该有让人难以分辨的相似之处,如果哥哥在宫里,那向离晔早晚应该见到,可是,向离晔见到自己时却没有一点惊讶,很显然,自己这张面孔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进宫之前,他很犹豫,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结果...哥哥死了,或者没死!若是死了他就要复仇,可是向谁复仇?哥哥没死,那他又如何和他相认,如何带他出来?
他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很多,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入宫。不管结果如何,他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宫里,他把自己刻意装扮成猥琐的样子,成日里嬉皮笑脸,讨好那里的大太监和宫女,只为了让他们不会发现自己,所幸的是,果真没有一个人说过他很面熟一类的话。
他暗自庆幸,因为身份得以掩饰,但更多的是失落——果真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哥哥。
再后来,向离晔让他调查冷宫,而他也得以暗中进入那个让常人闻之变色的地方,在那里,他没有发现哥哥的行踪。在帮助向离晔调查昌明的时候,他已经暗自把整个皇宫彻查了一遍,却没有丝毫的收获。
江亦城走后,他逐渐接替了宫内的侍卫之职,他终于发现了太后殿的诡异,他看见了太后殿后院里那个白衣男子,那一刻,他的心头升出最后的希望。
尤其是白衣男子在祭天路上救下沈依依之后,看着他脸上的黑色面具,看着他垂下的长发,自己的心头有股热流在涌动——他或许真的就是自己找寻了二十年的哥哥,他脸上附着面具,自然无人认识,他被关在太后殿,自然无人接触。
最后的一点希望在冷宫中的那次对抗中结束了...白衣男子是江亦城,而不是他的哥哥...
这一次不再是失落,而是浓浓的失望。
寻找哥哥的线索随着宫内秘史的揭晓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让他自己也越来越承受不住了!哥哥很有可能在被抱进宫后就死掉了,那个替代向离晔而死的男婴很有可能就是哥哥!仇恨不断的涌出,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掉太后,杀掉向离晔,可是每一次,他都无法下手...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
太后殿里,他的长剑明明已经抵到她的咽喉了,可是却迟迟下不了手。
冷宫中的如妃院里,向离晔明明已经抵抗不住花富了,可是自己却出手救下了他,杀死花富之后,身体有伤的向离晔是绝对挡不住自己突袭的,可是,他依然没有下手...
这就是他两年来的宫廷之路,全家人的仇恨变幻出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刚毅决绝的他何时变得这样优柔寡断?
放弃吗?该放弃吗?坚持了二十年的复仇信念就这样放弃了吗?
依靠着大树,他的心里一片迷惘——娘亲的那张疯狂又悲戚的脸就这样在他的面前不住的浮现,他该怎么办?
如果是她,她又会怎么办呢?那个贪吃又贪睡的丫头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两年之中,他不是没有一点收获的,至少,还有她。
第一次进冷宫,他没有找到哥哥的痕迹,却发现了她——沈依依。
进宫久了,他知道,不单单是冷宫,就连皇宫中那些没有被向离晔宠信过的女人都是一般模样——大声哭啼,哀声叹气,冷宫中的尤为如此,特别是那个发疯的如妃,让人不寒而栗...虽然,她的疯狂是装出来的。而在这些女人之中,唯独她沈依依一个人与众不同。
第一次见到她时,他看见小太监正把一碗发馊的冷饭递给她,他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或者把饭碗就这么狠狠地摔出去,可是,她没有...她很优哉游哉的捧着饭碗坐回那个破旧的藤椅里,两条腿耷拉下来悠闲地摇晃着,吃的很快乐。
他有些惊讶了,他甚至以为她和那个如妃一样是个傻了的女人,可是后来江亦城的到来,才让他知道,她不傻!她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她倔强的甩开身边那些假意帮衬的手,一个人抱着散落的木块回到院子里...
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让他不能不去注意。
再后来,她从冷宫出来,他发现她是个很迷糊的女人,她不止一次在宫里迷了路,而他自己则一次又一次不动声色的为她引路,连他自己都很纳闷为什么有这样的闲心。
时间久了,他发现她做什么事情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她会为了偷看去爬树,会明目张胆的去给皇帝送休书,所以,当他看着她和江亦城如何"恩爱",如何约定私奔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点的意外。
这样的一个女人,究竟是如何生出来的?
他甚至觉得她有一种超然的气质,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爱就爱得轰轰烈烈!和江亦城的那段情,她从不避讳。决意放手,她也绝不犹豫...这样的果决又让人如何把她同先前那个悠闲懒散的女人联系起来?
日头渐渐沉入山林,天地间变得黑暗了。
在树下坐的久了,慕枫的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望着不远处的大山,再望着更近处的村落,他站起身,带着包袱进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