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云熙似是放下心来。
“阿嚏。”宋小雨又开始打喷嚏,真是见了鬼了,老天是要让她出丑出到家吗?宋小雨懊恼着,转过身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了吧?”云熙竟然将身上披着的外套脱了下来,走到宋小雨的身旁,要给她披上。
宋小雨全身陡然一个激灵,“不不,我不冷。”
她慌乱地躲开了,那是钟离岳的衣服,她不能披。
云熙奇怪地看着她,钟离岳却若有似无地拧起了眉心。
“老师,你摔坏了没有?”小瀚走过来,抬起黑亮的眼睛问。
宋小雨低头,轻轻摸摸小瀚的头说:“没有,老师没摔坏。”
云熙却转头对身后的人道:“哥哥,一会儿下山的时候,把宋老师送到家里好了,她受了伤,走路不方便。”
云熙的一声‘哥哥’让宋小雨眼前刹那间茫然。哥哥,那曾是她独享的专称,可是眼下,那声称呼从另一个女人的嘴里呼出来。
钟离岳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字。
下山的时候,陈波让宋小雨给他指路,他开车把她送到了家门口。黑色的奔驰车停下,宋小雨下了车子,回身跟云熙说:“谢谢太太。”
云熙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宋小雨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家门口。院门关上的时候,她恍似看见了钟离岳那深沉的眼睛正瞟过来。
“这地方可真美。”云熙在车子里说:“种了这么多的蔬果,生活自给自足,真不错。”
钟离岳只嗯了一声。
宋小雨坐在床上,脱了鞋子轻揉着自己的脚踝,眼前,却恍惚出现了多年前的一幕:
少年钟离岳用父母送他的十八岁成人礼,一辆豪华小跑车把她送到学校的门口,
她下了车子挥着手跟他说再见,白色的小跑车开走了,她却忽然间想起还没有祝他生日快乐,于是迈开步子向着那车子离去的方向飞跑,“哥哥!大哥哥!”
扑通一声,她摔了个大跟头。摔得七萦八素的她还没爬起来,就见到那白色车子在远处刷的停下了,钟离岳下了车子,飞快地向她走过来。
“千夏。”他跑到她面前,把她扶起来,查看她的伤势,“你跑什么,瞧瞧,胳膊都摔坏了。”
……
宋小雨晃了晃头,往事依稀,似乎早已不该再想起,可是此时此刻,捂着生疼的脚踝,她却仍然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
早上起来,脚上的疼就轻了许多,宋小雨穿上只有乡下妇女才穿的粗布衣裤,和平底球鞋往钟宅走去。
小瀚挂念着她的伤势,见面就问她脚还疼不疼,宋小雨很是欣慰,这孩子竟然还惦记着她。
她给小瀚讲了一些数学知识,然后就陪他玩。中途渴了,她出去倒水喝,却见二楼转角处的走廊上,钟离岳和云熙站在那里,云熙低着头,脉脉含情,钟离岳则淡笑宠爱。
“哥哥,你说,这次会不会怀孕?”云熙低着头,很是羞涩地问。
钟离岳淡淡温和的声音传进宋小雨的耳膜:“会吧。”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地抚挲着云熙颊边的散发,云熙的声音满是失落,“哥哥,我真的好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钟离岳用吻,封住了云熙的嘴唇。
宋小雨的呼吸一瞬间滞住了。
虽然,明知道他们已经是夫妻,可是亲眼看到他们的亲密,宋小雨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的震惊。她忙扭了身,想进屋,可是却不想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陈波的声音响起来,“宋小雨?”
宋小雨伸手指往上托了托黑色的镜框,很是尴尬地说:“对……对不起。”
她不知道刚才的慌乱是否惊到了那对夫妻,她只是转身,仓皇地进了屋。身后,陈波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宋小雨的心乱了。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她五年前就已心死,怎么会这个时候,又死水泛起波澜?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这是不应该的,她只是突然间撞见他们的亲热,觉得太过扎眼而已。
恍恍惚惚的,这一天的时间过了大半,宋小雨陪着小瀚练习画画的时候,外面传来钟离岳的声音,“陈波,跟我出去一趟。”
宋小雨握着画笔的手顿了一下,陈波的声音已然传过来,“是。”
很快,外面传来车子的声响,宋小雨从窗子处望过去,钟离岳黑色的身形已经钻进了车子里。
天色暗了下来,可是宋小雨舍不得离开,她很贪恋和小瀚相处的时刻。
“宋老师,太太叫你上楼一趟。”一个黑衣男子进来说。宋小雨有些意外,她放下手中的画笔跟着黑衣男子往楼上走去。
怀着满心疑惑,宋小雨第一次走进钟离岳在这里的卧房。她轻轻叩了叩门,房门就打开了,云熙一脸温笑拉了她的手,“跟我来。”
宋小雨犹豫着走进这个很是宽敞的卧室,四面墙壁贴了很讲究的壁纸,卧室里一张大床,铺着蓝白色的床单,两只同色系的枕头整齐地放在蚕丝被子上。整个房间透露着一种温馨。
云熙松开她的手,走向前面的小型衣帽间,从里面摘下一件丝质旗袍出来,“宋小姐,看看这件衣服喜欢吗?”
宋小雨的目光由云熙那张光洁的脸移到她手中的旗袍上,那是一件白底绣着青色花朵的及膝旗袍,极上等的丝绸,精致的绣工,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云熙笑笑,看了一眼她身上那套乡下集市上买来的咖啡色裤褂,道:“山里视野闭塞,买不到洋气一点儿的衣服,真是浪费了宋小姐这样好的身材。你看看这个,这是岳哥哥去江南时买来的,你穿上一定好看。”
“不不。”宋小雨连忙推辞。云熙竟然要送衣服给她,宋小雨很是意外。
“没关系的,试试看。”云熙拉着她的手把她推进了卫生间。
宋小雨推辞不过,只得犹豫着换上了那件旗袍。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还是老气横秋的盘在脑后,脸上遮着厚厚的镜框,但是,因着那件旗袍的缘故,却多了几分弱质芊芊的感觉。
“我就说嘛,宋小姐穿起来一定好看。”伴随着云熙的轻声细语,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钟离岳走了进来。
宋小雨从镜子里看到了钟离岳的容颜,当时就是一怔,而云熙,恰在这个时候,手指绕到她的脑后,把她卡在后面的卡子摘了下来,她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宋小雨连伸手去挡一下都来不及。镜子里,钟离岳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异样,眉心微敛,却对妻子说道:“云熙,你在做什么?”
云熙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有人进来,她双眼一亮,立即走过去挽起了钟离岳的胳膊,“哥哥,你看,宋小姐穿这衣服是不是很好看?”
钟离岳不悦地说:“衣服是买给你的,不要随便送给别人。”
云熙羞涩地撒娇,“哥哥,我现在胖了,这衣服显身形,不敢拿出来穿了,到不如送给宋小姐,也免得暴殄了天物。”
钟离岳又把目光移到宋小雨的身上,一种隐隐的锋芒透过她的后背,让她有一种全身发冷的感觉。
“太太,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真的不需要。这衣服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宋小雨走进卫生间,又把那件旗袍脱了下来,换回自己的衣物,然后捧着那件价格昂贵的旗袍走到云熙的面前。
云熙笑笑,似乎有些尴尬,“呃……好吧。”
宋小雨从钟离岳的卧室出来了,房门关上,里面的两人又说了什么,她没有心情去关注,她只是快步穿过走廊下楼去了。
云熙望着宋小雨离去的身形,眉心微动,刚刚,她穿上那件旗袍的瞬间,云熙心里有个想法变得笃定。
宋小雨,她不是伊千夏。
伊千夏的眼神是纯真的,对你说话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总是绽放着一种天真和无邪,而宋小雨,她望着你的时候,从那厚厚的眼镜片里,透出的是一种沉静和智慧。
而她的身形,又是那么纤瘦,那件旗袍穿在她的身上,完全没有记忆里伊千夏那种珠圆玉润的感觉。
况且,伊千夏,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云熙的脑子里划过无数个念头,但也只是一瞬之间,她重又挽住了钟离岳的手臂,“哥哥,别生气,我不会把你送我的衣服随便送人了。”
宋小雨匆匆下楼,往家里走去。一路上她都在想,刚刚那个瞬间,不知道钟离岳和云熙有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如果他们看出了什么,她该怎么办?
她正寻思着,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眼前一辆牧马人开了过去,她看到陈波在上面对她笑了笑。
陈波,钟离岳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照顾着小瀚的人,宋小雨回过头去,那辆牧马人已经开走了。
陈波将车子开进居所的后院,正要进屋,却见小瀚正捧着一个鸟笼子走过来。
“小瀚,去哪儿?”
他问道。
小瀚停住脚步:“宋老师说,小鸟关在笼子里太可怜了,应该让它自由去飞翔。”
陈波看了看那只鸟,那是初到这里时,他给小瀚抓来的一只小黄莺。
小瀚打开了鸟笼的门,对着小黄莺说了一句:“飞吧,飞得远一点。”
陈波的心里动了一下,这个孩子,真的像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也是这般善良。
“陈波。”钟离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钟哥。”陈波看向眼前的男人,钟离岳的目光从儿子的小脸上收回,说道:“通知大家明天一早开会。”
“是。”陈波立即答道。
钟离岳再次把目光落在他儿子的脸上,那孩子正捧着空空的鸟笼,怯怯地望着他。
陈波见状,把小瀚搂了过来:“小瀚,喊爸爸啊?”
“爸爸。”小瀚喊了一句。
钟离岳嗯了一声,声音沉沉的,有些冷淡。转身时对陈波说:“带他去吃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