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呆滞了一会儿,车门就关住了,较弱的背影渐渐地消逝在眼帘中。
车又开了。
慕容景舒的路,又该走向哪里呢。
这十年来,自己都是围着倾寒转,从最开始的吃醋,然后眼睁睁地瞧着倾寒嫁人,流产,今日在大厅里海夜一再地提醒着沐倾寒在伤害段子墨,一个巴掌拍不响,谁不知道,两个人都在相互伤害呢。但是方才给段子墨紧急救治的时候,心中虽说有医者仁心,但是更多的是担心,为倾寒担心,因为段子墨是倾寒妹妹心上人,是她的夫君。
自己的心中,竟然没有半点酸意?
这是怎么一章事呢?
一头雾水。
一身蓝色的影子,在自己的脑中,竟然挥不去了。
纳兰府。
沐倾寒一个人站在这三个大字的门前,眼神很是复杂。
不过一下午的时间,自己原本不想再踏进这个房间里,竟然,竟然又出现了。
深呼吸一口气,今日和纳兰澈见面,不管是夜歌还是借兵,都不能有半点误事!
绝对不能够让段子墨白白受伤。
她沐倾寒以前忍气吞声,只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弟弟要照顾。
现如今,自己的弟弟已经成家立业,自己也得到了心爱之人,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忍气吞声的人,只会被人欺负和践踏,她倾寒不会再受以前的任何委屈。
今日对慕容景舒说的话,何曾不是应该对自己说的?
现在,任何人都不可以其辱自己,更别想欺辱自己的男人!
沐倾寒眼中的戾气和笃定,是如此的盛焰。
一晃如当初出现在纳兰府中,为奴为婢的沐倾寒。截然不同!
天自然赐福于自己美貌和智慧,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不能保全自己和心爱之人?
下定决心,今晚的雪,竟然飘的那么的让人醍醐灌顶,一夜之间。想明白很多很多事情。
刚走了两步,纳兰府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白虎一个人打着伞,冲冲跑了出来。"夫人您怎么一个人来了?让在下好等,司令已经等夫人很久了。"
没有任何惊讶白虎说的话,他纳兰澈既然敢收押自己的丫头,既然敢对段子墨耍小人的奸计,他自然算定了自己会来。
好个纳兰澈,以前总觉得他儒雅内敛,想不到如今看来,人,变得,怎么能够让人面目可憎呢?
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沐倾寒跟随着白虎,默默地走进了纳兰府的大门。
很快,大门便又合上了。
正如以前刚来的时候。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侧目瞧了过去,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好,乖,乖,哎,今天晚上怎么老是哭呢?"舒碧芷虽然说话还是标准的娃娃音,可是毕竟是为母亲了,这个孩子便就是个早产儿,更何况从怀着的时候,纳兰澈就不喜欢。当时越是这样,舒碧芷却越疼爱自己的孩子,纳兰淳,他有着和纳兰澈一模一样的眉眼,他会总对自己笑,仿佛,一切都是纳兰澈在身边陪着他一样。
"夫人。"一个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
将孩子抱给了身边的贴身丫头,转而瞧着眼下的小丫头,"不就是让你给去厨房取一些羊奶给小少爷喝,你这个样子,感觉看见了鬼一样。"
小丫头很是挣扎了一番,才低低说道:"夫人,方才,方才,我瞧见白虎副官。"
"真是胆子越发大了,白虎副官现在是司令的左膀右臂,在府中出入何其奇怪?"
"夫人,奇怪的是,他后面,跟着昔日的倾寒姐姐,而且去的方向,是司令的厢房。" 打开房间的大门,铺面的暖气让沐倾寒有点受不了。
纳兰澈背对着沐倾寒,一动也不动,房间里起码烧上了七八个暖炉,很是热乎,倒是特意一直等着在外冷却的人儿。
白虎一直都低着头,然后轻声说道:"司令,沐小姐到了。"
沐小姐?
沐倾寒眉梢动了一下,方才还称呼自己是将军夫人,眼下立即就改口了,看来,果真是主子奴才一条心。
白虎没有等纳兰澈发话,很自觉地变轻轻地关上了门。
等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光亮,沐倾寒身子才晃荡了一番,这个房子…
不就是以前常常和纳兰澈经常厮混的小厢房。
心中感概万千,好个纳兰澈,看来今天晚上,他是要让自己回忆和他的种种了。
沐倾寒也不恼,一个人坐在了龙腾椅子上,那里一直有一杯茶水,还是热乎的,她现在也乏了,便兀自一个人喝了起来,一切都那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纳兰澈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也兀自一个人走过来,坐在了沐倾寒的面前,"你的性子,和以前一个样子,每次,都是我来主动找你,主动和你说话,不管发生什么大事,你从未主动来和我见面和我说一句话。每次都是我沉不住气的,每次都是如此的。"
手中的茶杯是如此的温热,而沐倾寒的心,却是怎么捂暖都不可能了。
"四少,您到底有多了解倾寒呢?以前因为倾寒痴迷四少,有很多事情都是瞒着四少的,就算是四少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倾寒,也是有姓氏的,倾寒姓沐,原本是南方沐家将相之爱女,从小琴棋书画,锦衣玉食,和七小姐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不然四少以为,倾寒一个区区丫头,竟然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沐倾寒眼睛垂得低低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晕着一层泪水,每每想到倾寒自己的过去,想到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她都忍不住落泪。笑了笑,"看着四少的样子,也该知道后来倾寒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算是四少用尽法子,只有一朝一日倾寒的身份被揭穿,不过是罪人之女,连一个普通的丫头都不如,四少,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的麻烦呢?"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沐倾寒必须把自己的真正身份暴露出来,希望,纳兰澈能够审时度势而已。
可是很快,纳兰澈却很轻蔑地笑了笑,"寒儿你说我不了解你,你何曾也了解过我?在以前的纳兰府,我是如何忍气吞声,父亲最爱的孩子,不是我,而是七妹,我却不能和大哥一般嚣张跋扈,只能善待周边的人,所谓的温润如玉,也不过是我生存在这个家族里打的一次牌而已。寒儿,我也不懂为什么就是不能忘却你,舒碧芷她虽然以前做了一些错事,但是至少为我生下孩子,可是我心中,却真的放不下你,想到以前对你种种,让你受的痛苦,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
"四少您可知道,人有的时候是有弱点的,以前由拥有的东西,总觉得是自己的,从未放在心上,可是一旦不见了,就会失魂落魄,没有了魂儿,想方设法地找回来,或许,找回来的,只是一时的气头,与那件东西没有什么关系了。"
倾寒心中也知道,此刻的纳兰澈已经性情大变,或许是他原本的性子就是这个样子,是以前,太压抑了,没人发现而已。就算是说出自己的底牌,纳兰澈未必也会放过自己,但是她不急,既然来了,她心中便有几个方案,来对付纳兰澈。
仰头喝下手里的酒杯,纳兰澈的眼睛里,竟然有泪水,脸红红的,他将自己的脸沉入了双臂之中,竟然哭泣起来,"你说的话,有多少人跟我说过,我何曾没有这样安慰过自己,天天留恋于烟花之地,可是脑海中,心里,全是你的影子,我忘不了你,寒儿,当知道你亲手打掉了我们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我纳兰澈,从小蹈光养晦,却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我有什么用?就和当初眼睁睁瞧着纳兰府中对我的姨娘一个个被大太太弄死一样,我觉得自己好没有用,好没有没有用。"
一个大男人,一个魁梧的男人,他身上,还穿戴着司令的制服,但是,但是他却就这样,伏在案桌上,哭泣地如一个小孩子,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痛心。
说实话,沐倾寒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对纳兰澈,真的一点都没有情了么?毕竟以前,那么的痴迷,那么的不计一切后果的,爱着。
或许段子墨是自己的真爱,但是纳兰澈,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挥去的过去,心,怎么会不痛呢?
若是真的对以前爱的人没有丝毫的动容,那以前的那些,还能够算是爱么?
沐倾寒俯下身子,拍了拍纳兰澈的手,"我知道,四少,我知道,你的苦,我都知道。"
家族之间的争斗,最后的赢家,怎么可能是独善其身而轻松得到呢?想必也是一番痛苦与纠结。他心中的苦闷,又有几个人知晓?本来纳兰家是树倒猢狲散,纳兰雄和大太太相继去世,若不是纳兰漓七小姐嫁给了程炳坤,还能扶着纳兰家,纳兰家,怕是早就名存实亡了。
可是纳兰澈,却在短短的时日内,让纳兰家比过去有过之而不及。
曾经也听海夜提起过,现在纳兰家的军队,都是整编的人,三教九流之人,不在话下。可是往往那些三教九流之人,亡命天涯之人都愿意真心实意地跟随着纳兰澈,他付出的,又是旁人怎么能够知晓。
纳兰澈今夜算是喝醉了,一把将沐倾寒抓入怀中,不让沐倾寒瞧见他哭泣的样子,"寒儿,男人,纳兰家的男人,责任心,雄心,勇气,什么都必须有,但是,男人也是人,我也有希望有一个理解我明白我的人在我身边,我曾经错过一次,我真的真的不想再错过一次了。那些在外面征兵打仗的日子,我几番深入虎穴,生死未卜,只因为心中有一个信念,便是要风风光光地把你要回来,我真的没有别的理由了。我没有子墨那样心怀天下,英雄气概,我只想做一个有美满妻儿的平凡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