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别是永别 (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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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座山脚下的路旁,一老一少坐着歇息,不知在吃着什么津津有味。

落凡渝唧唧喳喳说着回去要怎么做土豆吃,怎么做最好吃,还要种土豆,顾婆婆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偶尔回答一两句。落凡渝的心理有点忐忑的,也时刻准备着回答顾婆婆的疑问,什么你怎么知道烤土豆,你要怎么做土豆,你要怎么种土豆。可是顾婆婆一点都没问,好像不好奇。

倒是落凡渝对顾婆婆好奇更甚,想问的话也很多,根据她们离开前顾婆婆说的最后一句话,路遮风等人中有人重病,且急需求医。可是落凡渝除了觉着路遮风有点病态之外,没有看出什么啊,而顾婆婆都没怎么和他们说话,光从那么几眼中就瞧出了问题,果然是强人。

好奇心加重,落凡渝开始盘算着怎么发问才不会惹来怀疑。

“婆婆,他们是骗人的对吧,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商人,也许还不是我们夜月国人!”落凡渝的疑问是有依据的,比如说一个美国人和广东人,二者都很少讲普通话,所以要是让他们突然说普通话感觉都很奇怪,但还是很容易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美国人讲普通话是很别扭的。而路遮风等人给落凡渝的感觉就是这样。

“姑娘你怎么知道?”顾婆婆顿了顿,往嘴里送的土豆又拿回来,双眼精光的看向落凡渝,若是真是个小孩子可能一下就怯场了。

“我就是这么觉得,你看他们都不敢去请郎中,还说话奇奇怪怪!”落凡渝被泛着精光的顾婆婆确实看得有点心虚,只得继续装作小孩的不懂样。

“这样啊!”顾婆婆收回视线,继续吃,大概想多了吧。但也没回答落凡渝的问题。食毕二人继续上路,开春又下了场雨的山路不好走,二人磕磕碰碰直到天黑才回到福村那幢茅草屋里。洗漱收拾不提。

三月初的时候,落凡渝凭着对土豆种植法的记忆将剩下的土豆分块,催芽覆膜播种,偶尔去看看,施点肥,当然只有自然肥料。一小块地的土豆在落凡渝的打理下长势很好,落凡渝高兴极了。可是不高兴的事情也有了。

随着时间渐入七月,顾婆婆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而高烧,时而呕吐,时而双眼模糊、四肢虚脱无力。落凡渝十分担心,毕竟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一直都很疼爱她照顾她。

落凡渝到处请郎中,没钱就把那串粉红珍珠典当了,虽说有点可惜,可是没有不舍,如果能够挽救一个人的生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到了八月,秋风瑟瑟,顾婆婆也不渐好,郎中低低的告诉落凡渝,“油干灯尽,快快准备好事吧!”

落凡渝闻言,眼泪絮絮不停,这世界总是这么奇怪呢。她看个小说也能穿越,这么善良的婆婆却要走了,为什么总是如此不可思议呢!落凡渝忍住心里的沮丧和难过,悉心照料好顾婆婆,至少让她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舒服些。

顾婆婆若有所觉,接下来的时间竟然一改常态,变成了话痨,和落凡渝谈起了好多事情,万川山河,私事,那一点一滴,一幕一幕,是笑容,是怀念也是疼痛。

落凡渝知道了一些这个国家以及这个世界的事情。

与夜月国接壤的国家有五个,右方和下方是海域,海域不远处是新国,西南方为西瑶国,左边是意志国,上方为利坚国,右上边为大和国。除了大和国较小,国力较弱,其它五国实力相当,所以一直以来六国之间大体上也是相安无事,大冲突没有,小冲突不断。大和国借助的是地理优势,它独占一地,仅与夜月国接壤,但之间存在独一无二的天然屏障,因而在五大国的角逐中也得以保存下来。

夜月国皇室姓慕容,国土是由几大州构成,分别为都城大京和临时都城东都,平城,宛城,江南,东北,漠北,津州,益州,渭水。其中江南是鱼米水乡,东北是金矿产地,漠北是片沙漠,渭水是草原地,宛城四季如春。

顾婆婆一有精神,还会捡些各国的奇闻异事讲给落凡渝听,这感觉总好像是在最后的生命力尽最大的努力向她灌输一些必要的东西。知识渊博,涉猎之广让1世纪的落凡渝也极为佩服。顾婆婆应该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独居,条件简陋,生活贫苦?

八月中旬,顾婆婆连粥水都很难喝进去了,落凡渝红肿着眼睛,强忍让泪水不再泛滥,好像退回去了,顾婆婆也能活下去。一天一天,顾婆婆终于不能再下床了。待到顾婆婆歇息睡着,落凡渝极速的跑出去,站在高山上大喊了一声“啊~~~”,不能接受分别,这一别即是永别。喊完以后,抹干眼角的泪水,落凡渝强打起精神回去忙碌着,砍柴,烧水,洗衣服,做饭,她都是会的,村里面大人们的怜悯眼神她视而不见,而那些热心帮助她记在心里。

八月底的某天上午,顾婆婆突然见好,落凡渝心想是不是会好呢,但还是照料在旁,不愿离身,顾婆婆也没和她勉强,靠着炕上的墙壁躺着,目光斜视朝向了小窗外面,那里一条曲径通向村外。声音低哑,沧桑万分,顾婆婆说起了往事,“在平城,我遇到了曾经以为最爱的人,也让我失去了我认定最爱的人!”顾婆婆回头,看着疑惑的落凡渝,笑了笑,好慈祥,好温暖,但是亦好凄凉,“姑娘,不懂吧!”她伸出她已经瘦得只剩骨头的手示意落凡渝上前,一把抓住落凡渝的手将她拉入怀里。

“姑娘,能为你擦拭眼泪的男子并不一定值得你托付终身?”这是当然!难不成,就为了擦了眼泪就要以身相许?可是婆婆,你这是在干吗?交代遗言么?落凡渝心里突的一下大痛。只相处一年的人的离去就让她如此难过如此伤心,那么爸爸妈妈知道她不在了会如何呢?

顾婆婆抱着落凡渝,很紧,目光却依旧朝向窗外。“你知道协和末乱吧?我跟你讲过一点吧?”

“嗯!”落凡渝无声哽咽,模糊不清的应着顾婆婆的话。协和是先帝的年号,协和末乱指的是先帝在位最后一年,也即去年,由于皇储问题引起的争储纷乱。最后先帝的四个儿子只剩下了一个,也即三皇子如今的圣上永成帝。而随着先帝的驾崩,身体安康的先皇后也随之薨,四皇子逝。这一系列被百姓称之为协和末乱。

“先帝呢···”顾婆婆待要继续说下去,眼睛突然一亮,收回视线,对怀里的落凡渝说,“姑娘先去收豆子吧,这些天你一直陪着我,豆子都没有去收,再晚就没得了,到时候没得吃,想听故事的话回来讲给你听!”

落凡渝对于顾婆婆的突然换话题感到惊讶,但想着婆婆的话也没错,辛辛苦苦种好的豆子如果不收,很快就要破壳掉落在地上。然而婆婆身体不好,落凡渝实在不想离开。

顾婆婆见落凡渝不言,知道她开始倔了,就跟她讲道理,很是慈爱,“你想啊,若是豆子没收回,吃不着也就罢了,明年也没种,本来粮食就很紧张,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不要担心我,这会儿没事呢,你看我今天不是好多了!”落凡渝抬头看着她,确实,脸色好了些,想着再叫隔壁伯母照看一下,把豆子收了很快回来就好!于是落凡渝收拾好就出门了。

顾婆婆望着离去的落凡渝,眼泪流了出来,不久一人进屋,她忙把眼泪擦了擦,回复平静,对着来人说道,“我猜着就是这几天了,难为你了,这些年一直如此,杨振杨神医!”

“实在对不住,因准备去宛城,最近忙着收拾东西!”

言毕,杨振就没说话,放下身着的外套,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后,搬凳子坐到炕前,伸出手给顾婆婆把脉,“我远远的看着有个小女孩从你这出去了!”

“因缘巧合,我收养的一个孩子!”顾婆婆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杨振切了一下脉,眉头紧皱,脸色越来越难看,抬头望向顾婆婆,“按我去年的把脉情况看来,再过个三五年没有问题的,这中间发生什么了?”

顾婆婆直视着杨大夫责问的目光,不退缩,不隐瞒,“心病,当然是越积越深,越来越严重!”

杨振闻言,叹了一口气,收回手,望着她,不再开药,只片刻低低吐出话来,“你有什么想说的,要交代的,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办的!”

顾婆婆知道时日不多了,也不悲伤,该来的躲不掉。“姑娘是个聪明的孩子,看着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只可惜一年了也没见家人找来,想着她家人应该不在了。”顿了顿,见杨振并无烦扰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就想你收留她,给她口饭吃有地住。这一年我看来,她是个懂得分寸的孩子,也很体贴善良,知恩图报。”

就算顾婆婆不说,杨振原先也是这样打算的,不帮她把这些事情安置好,她根本就不能安心去。只是杨振见着她在弥留之际依旧为别人打算着,有点感动,又有点为老天的不公平而心痛。“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她若是懂分寸也是她的福气,横竖我不会亏待她。”

“放心,你做事情我怎么不放心!”顾婆婆似是了却心中大事,轻松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你一直坚持定期来帮我诊治、送药,原只是递给你一杯茶却受了你这么多年恩惠,临了走了还让你照顾孩子,我是有点愧疚啊!”

“说这些干什么!”杨振低低头,声音也有点颤抖,这些年来见过不少人离去,从没有这样平静而安详的,有点震撼。然而心中攒了话要说,但顾婆婆一直都未问起,不得已只得自己开口,“你就不想知道她的情况么?”

顾婆婆听毕,身子大大的震了一下,眼神有点闪,“总不会丢了性命吧!”

“嗯,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她很聪明,不像其他姐妹,一辈子荣华富贵少不了!”杨振认认真真的回答她,知道她想知道,却不敢问,也不愿意问,每一次听到那些消息,幸福和痛苦同在。

“活着,活着就好!”顾婆婆再也不能忍住,低低的哭泣起来,几十年的恩爱情仇,曾经的年少天真、无限憧憬,曾经的悔恨和眼泪,都将要随着她去了,她重重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杨振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为她顺气,抬眼一看,痰中带血,恐怕不行了!心里担忧,考虑着要不要去叫那个小姑娘回来,就听到小孩的哭喊声由远至近。

“婆婆,婆婆~~~”

落凡渝收豆子回来,走入货物房,还没放,就听到隔壁卧房里传来顾婆婆的咳嗽,声音响亮又悲伤,不由得心里痛苦,哭声瞬间叫了出来冲到卧房炕边。双眼红肿,衣服凌乱,撩起衣袖的手臂上有被什么刮破了皮的伤,估计是毛刺。杨振看她的样子想着应该是干活回来,对她的印象有了一份好: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孩子!而瞧见面容后,一惊变成愕然。但很快收起情绪恢复正常。

落凡渝换过杨振帮婆婆顺气,也顾不上打问为什么有陌生人在这里,此时她的悲伤和难过是装不了的,她只知道这里最关心她的人就要不在了,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想到此,落凡渝的泪水更是欲泛滥成灾,哭得伤心又伤心。

顾婆婆见落凡渝回来,感觉全身十足的轻松,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见好的面色也变得灰白,终于是最后时刻了。她示意落凡渝扶她躺下,手拿到怀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块黄绿色的玉佩递给落凡渝,拼尽全力吐出声音,“姑娘,别哭,拿着这个,或许有用,或许没有用,但是记住,没有用又不想要的时候就毁了它,千万不要丢了!”

“婆婆,我记住了,你放心-呜呜--你给我的东西我会一直收起来的,绝不会丢了它,就算丢了性命也不会的!你要赶快好起来··呜呜··你还要给我讲故事的,呜呜···”落凡渝抽泣着回答,接过玉佩时匆匆看了一眼,好象是个圆形,中间雕了什么动物的图案,没看清,认认真真塞在怀里放好。

“傻姑娘,怎么会有东西比你性命重要?”顾婆婆努力挤出几丝笑容,又朝向落凡渝身旁的杨振,“你帮我好好照顾姑娘,这样那样的恩情,我下辈子再来回报。”顿了顿,声音变得微弱无力,越来越小,“如果可以,待我走后,请将我埋在面向故乡的地方,最后最后,我想它了,我后悔了!”顾婆婆说着重重咳嗽起来,还未等一口气吐完,落凡渝就见她不动了,吓得大惊,“婆婆,婆婆!”杨振凑前一看,伸出手来碰了顾婆婆的鼻息,摇摇头,“她去了,姑娘节哀!”落凡渝闻言,感觉身子飘忽的厉害,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在杨神医以及乡亲们的帮助下,顾婆婆的葬事办的简单而又隆重。按着顾婆婆的遗愿,杨振将她埋在一座高山的顶上,那里能够俯视周遭,不知道顾婆婆的故乡到底是哪里,一个人躺在山顶上会不会孤独。思虑过重,又加上伤心过度,哭的也多,几天下来,落凡渝的身子就像生了一场大病,虚弱无力,而心情也是沮丧到极点了。

落凡渝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很久很久了。落凡渝还想着睡着睡着,是不是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可惜现实就是她睡醒后,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茅草屋顶。只是眼神一偏,就见一个男人脸引入眼帘,唬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发现,是杨神医正对她微微笑着,落凡渝有点不知道所错,这可是个陌生的男人啊,虽然也答应顾婆婆照顾她,但总觉得不太踏实。

“你醒了!”杨神医不知道落凡渝所想,只是温和的扶着落凡渝坐起,体贴的往她背上塞了个枕头,然后从桌上拿过来一碗粥(不再是有壳的大米了),然后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给她。落凡渝也没矫情,乖乖的。外人看来还真是慈父乖女。

落凡渝乘机打量起杨振,大概三十多岁,瘦瘦的脸带点疲倦,不失俊气,目测一米七五左右,身子骨也挺直的,会不会小时候练过武?反正这几天相处,又听村民说起,好像是在平城开医馆的。

“你也知道顾婆婆把你托付给我了!”杨振的声音突突响起,落凡渝忙收回打量的视线,她可不想再碰到个像路遮风那样的人。“听说你洗衣、种地、砍柴什么都会干,相信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所以我家是不用你砍柴种地,但生活也是很辛苦的,你可要考虑好了!”

落凡渝“噗哧”一声甜甜的笑了,“杨叔叔可爱讲笑话了,我有什么可以考虑的,我还能去哪里呢?”

杨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望着眼前嬉笑的女孩,似要怒了,却突然怔了怔,落凡渝眨巴眨巴的眼睛,他好熟悉,好怀念,心里有几分怀疑,面上却镇定如常,“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不是聪明,这样的状况是人都会如此!”落凡渝忘记装作小孩子样了,“其实我是想着拜你为师学习医术,将来不说救死扶伤,至少也能更好的照顾自己以及亲朋好友。”说到这里,落凡渝的声音有点低下,“要是能够帮到一些人也是好的,顾婆婆的恩情我不能回报,我可以回报到需要的人身上。”

听言,杨振赞赏的笑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古道热肠,实在难得,就冲你这些话,我必当尽力教导你,只是到时候你可别推脱不干!”听到杨振答应了,落凡渝大喜,忙欲爬起来躬身作揖拜师,还未起就被杨振按下去躺着,“这么急干吗,身子不好,休息两日我们回平城,再行礼!”

落凡渝哪能不答应。落凡渝其实是有小心思的,就算不感兴趣,学得一门技术好歹往后若有什么变故也能生存下去,不至于时时依靠别人。再说这医术可是利己利人的行业,更是高兴不已。

休息了几日,落凡渝就收拾着准备去平城。地里的土豆在杨振的帮助下,都挖回来了,除了留下一些给自己,其余都送给村民们,并告诉他们怎么种,怎么吃,怎么收。起先,村民们甚至杨振都不敢吃,落凡渝就红烧和炝炒、炖汤各做了一大盘,还烤了几个,并率先试吃,大家待落凡渝吃过发现无事后才开始吃起来,这一吃就不可收拾,都连连赞不绝口。

过后,杨振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落凡渝笑道,“姑娘以后可得常常大显身手,我等有口福了!”落凡渝爽快的应着。在九月还未进入中旬时,落凡渝依依不舍得离开福村,毕竟这里住了一年,各种人文关怀都让她很喜欢,很珍惜,但不得不和杨振离开,去往平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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