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短木棍击打到钏儿头部的时候,钏儿昏迷过去,却是带着闷笑昏过去的。
真是活该!自己怎么能轻敌呢?还以为不过是一巴掌,没想到却是挨了一记闷棍。
何其相象!这跟自己初回府时为了波力打的第一仗所采用的方法简直是一模一样。
古人的着装,为一些阴谋诡计带了不少便利,这宽大的衣袖能容纳太多的黑暗与心机。
郭钢帮钏儿上药止血的时候,钏儿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不想动。这小身板,打一架再劳心劳力,累得有些受不住了。
钏儿知道王氏也不可能现在取了自己的小命,血好象也止住了,便睡了过去。休息好了才能更快恢复,不是吗?
谁知,却错过了传旨接旨。
霍国夫人不知道钏儿在睡觉啊,以为仍然昏迷着,怎么也得等大夫来看过,用了药才成。
犹豫半晌,霍国夫人对应嬷嬷吩咐道:
“你安排人恭请使者到正厅宽坐,安排香茗点心。”
而后转头问王氏:
“你这里有没有我能穿的外袍,或者拿件半臂也成。我这外袍被钏儿的血沾染了,若传进宫里,还不知会被传成怎样呢。”
王氏想了想:
“平日这些都是朱嬷嬷安排,我还真不太留意。”
用手指着靠左的橱柜:“那里面的好象是颜色比较深一些的衣裙外袍什么的,大家看看?”
霍国夫人也没多说,径自打开橱柜,翻看,选了一件浅苏芳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
“先这么着吧,见了再说。”
走了几步,又回头:
“钢儿随我一起来。”
带了郭钢到了正厅,却见一三十来岁的圆脸白面内侍正面色平和地慢慢喝茶,偶尔跟应嬷嬷说两句,身后站着两名小内侍。
霍国夫人偏头看了看郭钢,郭钢轻声道:
“此乃内侍总管吉总管。圣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随侍奉。”
霍国夫人脸上堆满笑容:
“劳吉总管久侯,罪过啊。”
吉总管回身看见霍国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起身恭敬一礼:
“见过霍国夫人,没想到会见到夫人。夫人过来探望?”
霍国夫人笑道:“过来看看。吉总管请坐。”
霍国夫人抿了一口茶:
“不知道此行传什么旨意,还劳吉总管亲自前来?为何定要叫我那孙女一起接旨?”
吉总管面带笑容:“所为何事,某也不知,圣旨里自有明示。是否已经派了人通知郭五娘前来?”
霍国夫人迟疑:“这......孙女身体有恙,可能无法前来。”
吉总管微眯了眼:“哦?那可怎么办?不知郭五娘何病?可请了太医前来诊治?”
“请了钟太医。只是还未到府。”
“若本人不能接旨,某只能回宫回禀圣人交旨。是否再次前来,由圣人定夺。”
“应该的。老身送吉总管出去。”
“夫人容禀,某怎么也得等钟太医到了,诊治一番,有个结果再走。否则回了宫,圣人问起那郭五娘何故未曾接旨啊,某回答病了;什么病啊,某回答不知道。您说圣人会怎么想?”
霍国夫人十分为难:“这......吉总管前来宣旨,却去见病人,若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吉总管不以为然:“哪里就那么脆弱了。夫人再三阻拦,莫非有什么隐情?夫人直说吧,某必会保密。”
保密?保密就不会问了。
霍国夫人叹气:人说家丑不可外扬,难道竟然捂不住了么?
吉总管这一探看,必然要问是怎么受伤的?为了不让自己背上虐孙的名头,少不得要分说一番。
伤脑筋啊!
正要先解释,却听青鸥在外回禀:
“夫人,钟太医到了。”
钟太医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与霍国夫人与吉总管见过礼之后,便急着要见病人:
“这大冷天的,可耽误不得。人在哪儿?”
霍国夫人无奈:“请随我来。”
又示意郭钢先进去,至少得让王氏衣着严整吧。
进了卧房,王氏已经换过衣服,却跟郭钧脸色苍白地紧紧依偎着缩在床边,惊骇的眼神看着钏儿躺着的那个矮榻。
霍国夫人皱眉:
“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慌乱?”
王氏回过神来,低下头没有说话。郭钧却一把拽住郭钢:
“大哥,这钏儿太邪门了。趁她没醒,快些把她扔出府去吧。”
郭钢瞪他:“胡说什么呢?宫使在此,莫再胡乱开口。”
“大哥,是真的。太可怕了。刚才一群老鼠护在她床榻边,谁要靠近就会有几只窜上来咬人,你说,这不是邪门是什么?可恨我应该一棍打死她。”
郭钢伸手捂住他的嘴,却是晚了。
吉总管脸色大变:“郭五娘竟是被打伤了躺在这里的吗?这位郎君是?”
霍国夫人道:“是我那三子的四儿。可能受了寒凉胡乱说话,吉总管莫当真。”
吉总管拉了钟太医:“你先看看郭五娘活着没?”
钟太医骇然,赶紧走过去搭脉,然后神情放缓:
“无妨。只是气血两虚,此刻昏昏沉沉,倒无性命之忧。”
吉总管点点头,走到郭钧面前:
“四郎,你为何要出手伤郭五娘?还恨不得打死她?”
王氏出声想提醒自己的儿子,吉总管却抢先道:“某问了才好回宫回话,两位夫人就莫打断。某不会害郭府的。四郎,说呀。”
郭钧也觉得情形不对,可是,面对有些威压的吉总管,他还是有些发憷。而且,郭钧发现,自己母亲和祖母好象对吉总管有几分忌惮,就想着,也许吉总管能主持公道:
“她......她先动手伤了母亲,我才教训她。没想到她不禁打,一下就晕了。”
“那,她为什么打你母亲?据说,郭五娘乃庶出,你母亲是她嫡母,她敢动手就是忤逆,可以到京兆尹告她,要不,某派人马上到官府告发,落她的罪?”
霍国夫人与王氏都急了,同声叫道:“不!”
吉总管了然一笑:“哦,那就是有隐情了?四郎,你先前说郭五娘邪门,有老鼠护卫她,是怎么回事啊?”
此刻的吉总管,象极了哄骗小羊的灰太郎。
“祖母出去后,母亲正跟我闲话,突然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好上百只老鼠,前后左右地围住五娘床榻,呲牙咧嘴地看着我们。”
“我生气得很,就拿起木棍想驱赶老鼠,有几只竟跳起来咬向我的小腿。我害怕,赶紧退后,结果那些老鼠前赴后继车轮战,直到把我赶到这边床前,才退了回去,依然守住床榻。”
吉总管象听故事一般半天不说话,直到郭钢小声叫他“吉总管”,他才回过神来。
“就这样?那些老鼠就这样溜了?”
郭钧摇头:“你们的说话声传来,大哥进门前,又跳出一只硕大的老鼠,一声‘呼哨’,众鼠才离开了。”
吉总管垂下眼沉思:这是说的老鼠,还是说的贼啊?
又看向一直低着头偶然瞟一眼的王氏,隐约看见她红肿的额头和乌青的眼,心里大概有了个谱。
“钟太医,郭五娘这伤要紧不?什么时候能好?”
钟太医沉吟半晌:“完全恢复,怎么也得半个月。”
“那行。你给她用最好的药,尽快治好。”
郭钧急了:“钟太医,你快给我母亲看看吧。她的小腿、额头、眼睛都伤了。”
吉总管正想告辞,不曾想郭钧主动将她母亲的情形说了出来。
吉总管也是凡人,也很八卦,将告辞的话咽下,看钟太医走到王氏面前。王氏不得已只好抬起头,尴尬地一笑。
吉总管倒吸一口凉气:咦!这伤在脸上,还真是多姿多彩。
吉总管急匆匆赶回宫里缴旨,见到了正在批阅奏折的李豫和百无聊赖等待消息的李迥:
“回禀圣人,今天这旨没传成。”
李豫诧异地放下奏折:“你不会告诉我,她拒接?”
吉总管赶紧道:“哪里,是她不能起身接旨。”
李迥接话:“怎么了?怎么会无法起身?”
“回禀圣人,回禀韩王殿下,郭五娘受伤了。”
李迥走到他面前站定:
“受伤?摔跤了?”
“不是,被打了。”
李迥眯着眼:“被谁打了?”
“头部被郭家四郎重伤,现在昏迷不醒。不过,奴看她脸颊红肿,好象脸也被打了。”
“也就是说,打她的不止郭四郎一人?”
“应该是。可赵国公的夫人也被打了,听说,是被郭五娘打的。”
李豫皱眉:“哦?不顾尊卑上下,胆大啊,竟然敢对其嫡母动手?就不怕她嫡母将她送官究办?”
吉总管躬身:“回圣人话,奴提议他们送官,哪知霍国夫人与那王氏都极力反对。从他们的言语中可知一二,仿佛是那王氏做了亏心事。否则,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那郭五娘小小年纪势单力孤,苦苦支撑,倒真是可怜的。”
李迥瞪着吉总管:“你还曾建议他们将钏儿送官?”
吉总官冲他使眼色:“韩王殿下,当时情况不明,那是试探他们呢。”
李迥恍然,点点头,回身禀告李豫:“父皇,有些事儿臣没有禀告您。据查,钏儿以前所住崇贤坊失火,其母与善心的阿姆被火烧死,就是王氏派出的人动手做的。”
“北方王氏?当年还是朕的祖父为郭晞定下的。郭家忠心,将子女的婚姻交给朝廷安排,也是怪委屈的。这女人身为正室竟然想残害夫家子嗣,太恶毒了。”
“父皇,您得帮帮钏儿。她过得太艰难了。何况,还是皇祖父当着您面儿应承的。”
“你怪我记性太差?我刚登基内忧外患哪里顾得上她?!再说,怎么帮?北方王氏替朕守住北边,我能去寻他们晦气?”
吉总管看了看李迥,李迥冲他挤眼,吉总管笑道:
“回禀圣人,倒是可以给郭五娘更高的封赏,这样就没人敢随意动她。对付朝廷封赏的人,那是明着跟朝廷作对,形同,谋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