钏儿身子颤抖着,伸手拉住如意的衣袖:
“哎呀,不行了,如意,我这心跳得太厉害了,有些喘不上气呢。”
如意不明白:“娘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您是在紧张?可能是阿郎有什么封赏,可您怎么紧张成这样?何况接旨而已,又不需要您做什么。”
“你经常接旨?”
“嘿嘿,娘子笑话奴婢呢。沾娘子光,这可是第一次靠近天使。”
“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封赏阿郎的?不行,太紧张了,把车帘子拉开,透点风。都进了府了,没关系的。”
如意拗不过她,只得将帘子拉开。
车在快速跑动,凉风将钏儿的躁热吹散了许多。
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么,至少自己不依靠那什么嫡女身份,也能很好地保障自己性命,在郭府立足了。
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和一个有封诰在身的人,那是绝对不同的。到时候,看这府里还有谁敢轻易动自己?若敢动,就得有胆接受大理寺的调查。
这是律法规定的。
郭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彻底冷静下来。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显得意气风发。
一阵风般走进大厅,看见一屋子打扮华丽一脸不耐烦的人。
据如意介绍,知道姨娘和庶女是不能跟随接旨的,只有男子和嫡女可以。不过,他们站一边看热闹还是允许的。
郭钏小心地见过郭晞,偷偷打量他的脸色看是否这圣旨与自己有关。可郭晞只是和蔼地笑了笑,便对天使道:
“可以开始了。”
郭晞的御史大夫乃从三品,夫人王氏按品大妆,偕同郭晞带着郭钢郭钧郭钏跪下。
天使笑了笑:“跡契经伦,效彰诚款,名因功立,既表旗常,荣与运俱,岂忘优宠。既覃恩于大礼,承特命于上韬。可封赵国公,加开府仪同三司、行左散骑常侍,实封三百户;妻王氏郡君禀训姆师,友于琴瑟,作宾君子,宜尔家室,克著艰难之勋,实由辅助之力,可封郡夫人。”
郭钏跪在地上,听得晕头转向,终于听明白了:郭晞封了爵位,王氏得了郡夫人。
原来,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那样。那个可能的仇人爬得更高了,更加春风得意,自己仍然一无所有,势单力孤。
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淋下,让钏儿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脸上仍然挂着笑,可她知道,一定比哭还难看。
郭钢看郭钏愣愣地不动,便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郭钏方醒过神来,随着众人叩头谢恩。
天使笑吟吟地对郭晞道:
“恭喜赵国公,恭喜王郡夫人。”
郭钏脸上挂着笑,看着天使一开一合的嘴,看着王氏笑得咧开的大嘴,和她不时瞟来的挑衅目光,耳朵轰隆隆作响,气息急促,冷汗直冒。
咬牙忍耐,努力睁大眼睛,却觉得身子越来越冰凉,眼前有如千万只蚊子飞舞着。她的嘴唇越来越白,看着郭晞和王氏,嘴唇开合几次,竟没说出一个字来。
蓦地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朦胧中,看见杳娘泪光闪烁的眼,似乎带着期待,带着埋怨。
钏儿滚滚热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阿娘,对不起,儿太没用了。可是,儿也没办法啊,无权无势,什么也做不了。要不,阿娘带儿走吧?至少,儿还可以陪伴阿娘。”
杳娘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钏儿叹气:“好吧,如果你不愿意带儿走,那儿就留下来,继续找凶手吧。可是,儿太累了,让儿好好歇歇吧。”
是的,钏儿觉得自己的全身如重型机车碾压过,痛得要命,软软的,仿佛根本不属于自己一般。
是的,钏儿承认,自己的承受力太弱了。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竹汐兄妹为了一己之私,以自我为中心,让钏儿失望也就罢了,怎么圣上登基这么久也没想起先帝曾经的许诺?
难道,一切都随着先帝升天而灰飞烟灭?
自己没有筹码,生命没有保障,何谈寻找真凶为阿娘阿姆报仇?
嫡母地位越尊崇,自己就被踩得越厉害,唉,这是什么命哟?!
好好休息一下吧,太累了。
钏儿不再看默默注视自己的杳娘,微微眯了眼睛,吐出一口气:睡吧,好好睡吧,等睡醒了再说。
突然,眼角余光看见杳娘变得恶狠狠的,抬手一巴掌挥过来。
钏儿一惊,大叫:“阿娘,别打我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紧张地抓住钏儿的手:
“娘子,娘子,您醒了吗?顺心,顺心,快叫钟太医,娘子醒了。天呐,娘子有救了,呜呜呜。”
钏儿微张开沉重的眼皮:“如意啊。你哭什么?我不过睡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让我安宁,真是讨厌。”
“啊,娘子可以说这么多话了吗?是,奴婢讨厌,等娘子好了,怎么讨厌奴婢都成。”
如意一边泣不成声,一边笑着,那张脸说不出的难看。
钏儿不安地耸耸肩,艰难地抬手:“坏丫头,你可真难看。我睡了多久啊?”
如意摇着头:“不久,才三天。”
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钏儿的神智一个激灵,人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我这几天在死亡边缘徘徊?”
如意点点头:“钟太医说了,如果娘子还不清醒,也许就这样一直睡过去,直到......”
不敢把话说完,如意又开始呜咽。
这时,许嬷嬷冲了进来,惊喜地看着钏儿:“娘子真的醒了啊?阿弥陀佛。如意,娘子刚醒,你哭什么?触霉头呢。”
如意赶紧擦泪:“婢子是高兴,真的,是高兴地哭了。啊,对了,钟太医说娘子醒了得喝点粟米清粥,奴婢马上去公厨,守着给娘子熬,一会儿就得。”
郭晞偕同钟太医进了门:“不用去熬,厨房一直备着的,只等钏儿醒了好喝。钟太医,你给她好好看看。”
钟太医笑着点点头,把脉之后,再翻看钏儿眼皮:
“嗯,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五娘是情绪太过激动,心思太重,烦躁不安、出汗、喘不上气,这很容易造成猝死。今后,五娘当放开心怀才是。”
郭钏却听得一身冷汗:这不是心肌梗死吗?自己以前有个高中同学,才17岁,出早操的时候突然倒在地上,一命呜呼,就是死于这个病。
郭晞道:“还望钟太医出几个方子,给五娘好好调养一番。”
钟太医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国公爷,容钟某多嘴,得让五娘开怀,凡事少操劳。小小年纪,心里压了什么事啊,这么沉重,差点连命都搭上?!可怜啊。”
郭晞皱着眉:“是郭某疏忽了。谢钟太医提点。”
汉光送钟太医出府,亲自去抓药。
郭晞坐在床边,酸涩地看着郭钏,郭钏也苦涩地看着郭晞,一时间,父女俩都不说话,沉痛悲哀的情绪在两人间缓缓流动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