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身,一切已成梦境,已成空薄。
他本可以拥着她,宠着她,把天下捧到她面前,让她知道她曾经的话都将成为现实,可他偏偏选择了伤害,选择了刀刃,就对着她,一刀一刀的割。
锋利的刀刃扎入肌肤,刮着那骨头,嘎嘎的响。
御医的手也在颤抖,看着他脸色,没变,才又下了刀口,继续刮下去,稳了,轻了。
这会儿他反倒抽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痛,他不痛,真的不痛,因为再痛也比不上心痛。
他是因为冷,那刀太冷,一如她那日的话,一句一句,比刀子还利,比冰雪还冷,就这么一股脑的抛到他身上,渗进了皮肤,渗进了骨头,冰了他的身,冷了他的心。
她终究没有回头看他。
她就那么走了,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走了,没有回头。
她那样的人,若是回头了,就说明犹豫了,说明心动了,说明那恨也消了,那样,他是不会再让她走的,哪怕要把命留下,他也要带着她一起走。
可她终究是没有回头的。
她也没有把那东西交给轩辕寂,她对他,没有一分情意。
是恨透了他吧?恨他骗她,恨他欺辱她,还恨他的虚情假意。
可……
她果真恨吗?
若是果真恨他,他还是高兴的,那至少是一种感情,维系着他与她,织就了牵绊。有牵绊就好,有牵绊就见的到,就分不开,斩不断。
可她,哪里是恨他?
她不爱他,也不恨他。
她对他无所谓。
丝丝的冰凉渗透了他的心,罢了罢了,这条臂膀不要也罢!
废了废了,就成了废人,她可是会回头看上一眼?
月天笑了。
那扉迷的笑穿透了微薄的空气,刺进流光的眼里,化作了利剑,把那其中的一切都搅乱了。
跟了陛下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
疲惫,而哀伤。
就像被这个世界都遗弃了一样。
可陛下,他是那么的骄傲,就像翱翔天际的雄鹰,无论面对什么,都没有退缩的时候。
哪怕狂风,哪怕暴雨,都要向前,还要向前。
他突然怕了。
怕那女子就成为绊子,挡住陛下的脚步,那陛下,究竟是会斩断了她,还是停驻不前?
月天却突然抽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盯着他,“去把我那只鹞子拿来。”
流光怔了片刻,点了点头,去了。
那是陛下从天启带回来的鹞子,从少年时候就一直跟着他,这么许多年过去了,陛下长大了,那鹞子却已经老了。
看到软塌上的那一抹红影,鹞鹰呼啦一下张开了翅膀,从流光的肩头飞过去。
老了。老了。
跟了他太久,它都老了。
长羽花斑了,骨头苏了松了,就连那眼眸,也不如当年锐利了。
月天却抚着那鹞鹰的高翅,慢慢的提起了唇角。
当年她还是个孩子时候,就敢碰你呢。
纤细的手指伸着,即使你瞪她,她也不躲。
她也夸你傲,说你自由……
可这又何尝不是说他呢?
他傲,心太高,不自由,却渴望自由,只想要振翅,一举冲破牢笼!
她心明,眼慧,一眼就将他看穿,却伸着手指,抵着他,只说他没肚量。
他笑,她有肚量?
她的眼里谁都容得下,就唯独容不下他?
即使那时候知道他是谁,还不是下了一剂迷药,让他浑然倒地?
没要他的命,她早就是手下留情,他偏还怨她算计,咽不下那口气。
没肚量,他就是没肚量。
可还不是说了爱她,又巴巴的送上去给她毒杀?
亏了,他还是亏了。
满目的愁肠,月天却只挑起了眼皮,对着那鹞鹰妩媚的一笑。
“她当年不要你,你也记恨着吧?”
那鹞鹰似听懂了他的话,眨了眨眼睛。
说什么跟了她就不自由,她那眼里,心里早已是装的满满的了,东皇珏,九黎明翼,还有一个东皇云,哪里再容得下他?
他就是恨着她这个,撩拨了他,却又走了,退了,躲得比谁都快,再遇见他,也当是从没见过了,眼里心里全然没了交错的迹象,任是他怎么着急,她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儿,惹他徒增了焦急。
而他也终究是看不透自己的心,以为自己只想要掠了她,占有她,伤害她,让她成了原来的那个九黎明惜之后,再一较高下,报复她算计他的深仇大恨,却没料到,心早已陷了,沦了,被她俘虏了,却也早已伤得她深了,重了,逼得她不顾一切的躲了,绝情的跃下城墙。
他似乎最了解她,她喜好什么,厌恶什么,吃什么,穿什么,他比她自己还了解她那身子,可他也离她最远,从他这个“月”姓,到他的欺骗与占有,是他自己把自己,一步一步的推的远了。远了。远到看不见了。
他心醉了,情迷了,她却拒绝了,推开了。
他看着她跃下城墙,那绯色颓然绽放的美丽,心都碎了,她却偏偏还能回身,再射他一箭。
一箭穿心!
果真是东皇珏的好徒弟,他先射她一箭为她,她再补上一箭为他!
可是……可是……
就是他犯贱!
她在的时候,拼命的伤她,她走了之后,又拼命的挽留,就连她射他那姿势,拉弓,瞄准,下巴高高昂着,青丝飞扬,他都觉得好看,躲也不躲了,只等着她射。
她不迟疑,果断,干脆,心也狠,手也辣。
那一箭准的,正对着他心窝。
那一箭狠的,穿透了他身体。
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不仅如此,他倒是还要第一个站起来,给她拍手叫好!
那狠厉,那无情,让他觉得自己是她放在心上的人了,她那会儿一定是一心一意的什么都没想,只想着怎么才能杀了他!
多诡异的心思?
他才发觉了,谁都不怪,就怪他自己。
两字,犯贱!
他却笑了,陡然大笑起来,那声音嘶哑又空旷,惊了他肩头的鹞鹰,也惊了御医,手一抖,那刀子险些又扎进他肉里,亏了流光拦住了,挡了那御医手中的刀片,才稳住了势头。
月天却浑然不觉,他笑了,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烂肉都已割去了,骨头也刮了个干净,惨败的一片,连个血丝儿也看不见了,倒是痛快。
“陛下,老臣给你再敷上药……包扎上,就好了,只是——”御医迟疑了,不敢看口。
废了就废了,反正是她废的,她看了他,说不准儿就消了气,还要心疼上几分的。
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月天挑了挑眉,笑道,“怎么?”
御医被那笑吓得魂飞魄散,啪嗒一声从软椅上摔下来,“陛下饶命,老臣医术有限……陛下的臂膀是没事了,只是那手指……怕是有三个要废了。”说着,他又连连磕头,道,“那毒从掌心侵入,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老臣……已经尽力了——”
“赏。”他挑了挑眉,反常的和颜悦色,对着流光吩咐道,“他要什么给他什么!”
“谢陛下……老臣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那御医更是吓得心惊肉跳,跪在地上也不起来了。
月天却没理他,只逗了下肩头那鹞鹰,低低道,“你说,我若再将你送去,她还是不要你……怎么办?”
流光与那御医都一惊,不知道月天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月天却漫不经心的跳了挑眉,轻柔的笑了,扬了手,放开了那鹰,调笑道,“那也得去啊,谁叫你自己犯贱呢?”
可这话说完了之后,那美貌的脸上,却挥却了阴霾,尽是些流光溢彩。
马车就在月下摇摇晃晃的前行,这夜没有雪,天空的月亮明的刺眼。
烛火还燃着,也跟着那马车一下一下的摇摆。
明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那按台上的昏黄,左摇右晃,那人还坐在按台前面,手中执着狼毫的小楷,勾勾画画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有些累,有些晕,小腹疼痛欲坠,却还是慢慢的坐了起来。
“醒了?”轩辕寂抬眸,看了她一眼,那昏暗的阴影下,那双绯色的眼睛好像被迷雾遮掩着,混混沌沌的看不清楚。
“来。”他招招手,扯得唇角,微微笑了。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步伐却虚了,眼看着就要倒。
他一惊,站起身来,几步到了她面前,只将她揽住。
她身子发虚,贴身的衣服都湿了,一张脸苍白的紧,最重要的却是烫。
她全身都烫。
他皱了皱眉,手敷上她的额角。
冰冷,一下子贴在她火烫的肌肤上,惊的她全身一震,看清楚是他之后,却又萎靡了些,只推开他的手,躲着他的冷。
他的脸色蓦的变得不好,瞪着她,心里却慌,想来是他昨夜冻着她了,现在才发起了烧。还烧得烫手。
他松开了她,俯身撩开了马车上的帐布,对着士兵吩咐,“拿个盆来,还有水,要热水。”
盆很快拿来了,热水也有,满满的两壶。
他兑好了水,把自己的手浸在里面。
他的体温偏低,受不了热腾腾的水温,那蒸腾的白色扑到他脸上时候,他也是咬着牙才克制住,那手却被热水煮的似要熟了,一阵一阵的麻。
明惜的脸压在胸口,似乎克制着什么,苍白的看不到血色,他一惊,伸出手去捧她的脸。
尖翘的下巴,似乎比昨夜更加消瘦了,也锋利了,割的他的手生生的疼。
割吧,让她割吧,昨夜毕竟是他不对。
想着,他咬了咬牙,把她的脸板正,捧在自己的怀里。
她咬得嘴唇都破了,鲜红的血溢出,像是她嘴边盛开了一朵玫瑰,她却执拗着,哼都不哼。
他的心一颤,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痛,手就去解她的衣衫,剥下了那层湿腻腻的东西扔在一边,然后把湿热的棉巾贴上她的肌肤,擦着她满身的湿汗。
苍白的肌肤被那热气烫的发红。
她抽搐着躲闪,也不睁眼,也不看他,只推开他的手,躲开那冷,也躲开那热。
他急了,冷眸一瞪,就将她圈在怀里面,围了干松的毯子,紧紧的裹着,手却按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紧紧的按压在小腹,似乎就是那里绞着她痛,还不断的颤抖着,汗流如注。
莫不是吃坏了东西?
他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将她身上擦干了要紧,便也不理睬她的推拒,只扣着她的手,拨开她裙裾,扯下里面的单薄衣裤。
这月示的女人衣服真是像男装一样利落,他脱起来倒也顺手,只是眉目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下身更热更湿!
迷迷糊糊中,明惜觉得一只微凉的手在狠劲的拽她的衣裤,她蓦的就清醒了几分,睁开了眼,看到头上方那人的脸,剑眉星目,美得神明一般,这么思量着,就更是窘迫了,她一边躲着,一边推着他的手,咬着唇瓣道,“不要。”
怎么现在倒这么麻烦了?
她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他没看过没摸过的?昨夜她不是也没有什么羞涩,只一个“好”字就答应他的了?
她的推拒让他心中不快,手却已在毛毯的掩护下,拽下了她最后一点遮掩扔到一边。
看着她蓦的就苍白了的脸,他又觉得心疼,只压下了脸,哄似的开口,“乖,别动,等擦干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明惜真的不动了,只是,他那一句话,让她耳根都软了,红了。
他却不明就里,反而轻咬她耳垂,手则握着那湿热的布擦着她的双腿内侧。
她一窒,腿蜷的更紧了,他反而想笑,抽回了手,却是铺面一阵血腥气。
他一怔,他的手上,手中的布上,都是一片湿腻腻的红色。
不知名的花朵,在妖艳的盛开着。
是……她月事来了?
他瞪着手上的血,白皙的脸却也红了。
只是当下,却又扳住了她的腿,把她整个人都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又换了块干净的手巾,沾了热水,细细的擦了起来。
她窘迫的挣扎,却挣不开他,只是他这一次下手更轻,更小心,只把她腿都擦得干净了,才放下了她。
“睡吧。”他低低的开口,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角,手却揽住被毛毯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的她,也侧身躺下。
烛火熄了,马车里只剩下了月光,清冷冷的亮堂。
她的腿间,那湿热只停了片刻,又接着向下流。
她却紧紧的闭着眼睛,夹着腿,一动不动的,她就怕她动一下,身后的人就又要扳开她腿,替她拭擦。
这哪里还有个尽头?
她羞。太羞。又羞又恼。
身后的人却察觉不到,只将手臂又霸道的横过来,圈住她的腰,将她身上的毛毯又压得紧了,才又道,“我不睡,你难受了就唤我,别忍着。”
她鼻子一酸,眼中有些湿,却是硬邦邦的开口,“少主还是去王妃车上暖身子吧,我这几天都侍候不来了……”
轩辕寂一怔,却冷哼了一声,“你休想赶我走。这马车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要赶也是我赶你,哪里轮得到你来赶我?”可这话说完了,他又觉得悔了,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道,“你少说点话,少怄些气,刚才疼得跟要死了似的,现在倒是有力气惹我的火气了。”
明惜一怔,缩了缩身子,喉咙却更加哽咽了,想起刚刚他扳开她双腿拭擦那血迹的样子,全身都恨不得羞的红了,可他偏偏又把脸压在了她耳侧,咬着她耳朵道,“你那里都肿了……我昨夜……弄痛你了吧?”
那里……肿了……
她蓦的恼了,压着脸不说话,他却低低的笑了,“不说话就是不疼。可怎么还能流出这么些个血来?真是……”说着,他伸出手,去捏她的下巴。
“冷。”她却往毛毯里一缩,挤出这么个字儿,让他伸到面前了的手又悻悻的收了回去。
“昨夜倒是不嫌冷呢,怎么晾着都行。”他干笑了两声,想起她昨夜那勾人劲头,全身都热了。
她没理他,只是还在发着抖,可怜兮兮的咬着唇角。
他却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疼,只将下巴紧紧的压在她肩头,轻轻的道,“你太瘦。回去了,可得好好补补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