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东太后出身名门,为日昔正统皇后,但也失宠已久。而日昔帝王众妃嫔之中,只有玉贵妃孕有一子,即日昔唯一的皇子阳兮风,因而在阳兮风登基的第二天,玉贵妃便母凭子贵,被封为皇太后,位与东太后并列,无位尊位卑之分,被称为西太后。

明惜踏入正堂的时候,东太后也才刚刚落座。

东太后虽说已有一把年纪了,远看却也仍是风韵犹存,打扮上更是异常的精致考究,显露出正统太后的尊贵与威严。

黑色的织锦缎长裙,金色丝线在浓黑如墨的底色上绽放,下摆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滚着红色的边儿。风的冠是银色的,羽毛是绚丽的彩线织就的。暗红色的腰带细致而严谨的缠绕在腰部,多余的部分则仔细的摺进饰带下面。唇上擦着水红的胭脂,眉毛则是用过烧过的炭笔画出的相当柔和的灰色,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斜斜的插着几只样式别致的玳瑁珍珠簪子,均是价值不菲。

她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圈椅上,一丝不苟的喝着侍者奉上来的茶水。

与她相比,明惜的打扮就显得随意的多了。

绯色的开襟长裙,里面是镶白的衬里,均是普通的纯色缎布,齐肩的发不束不盘,左左右右服帖的顺着消瘦的脸颊垂坠下来,被光一照就映出大片大片的青灰色。许是连日来的操劳,让她整个人显得异常白皙,又消瘦,远远一看,只觉得是白玉铸成的,冰冰凉凉的,薄薄脆脆的,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好消了她那一身让人近不得的寒气。

明惜几步进了正堂,然后就在距离东太后两步之遥时候,半俯下身子行礼,只是“拜见”两字才出口,东太后便已站起身来,将她扶住,一点也不摆太后架子,倒是笑盈盈的,口中连连道,“罢了罢了!再拘礼就见外了——”

她毕竟是老了,离得近了,擦得再细的脂粉,也盖不住脸上那一条条深深浅浅的沟壑。苍老松弛的手指更是紧紧的握住明惜的五根铮铮玉骨,如朽木无休止的缠绕。

明惜虽然心里不喜,面上却并不表示出来,也微笑着,就任由她拉着,一步一步走回去,坐在圈椅上,举止礼数得体,同样无懈可击。只是略一低头,看向东太后时候,就觉得一股子艳香的脂粉气直冲面门,不免破了她衣饰的规整尊贵,是她这一身唯一的败笔。

“公主这些个日子在这飞凤宫里住的可还习惯?”东太后淡笑着,轻轻摩梭着明惜的手,她的皮肤虽然看着苍老又松弛,却还是光滑柔软的,保养的也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太后惦念了。”明惜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却是双手擎起,恭敬的奉上一杯茶水,道,“承蒙陛下,太上皇,两位皇太后照顾,明惜住的很习惯,也很安适。”

“那就好。”东太后笑笑,接过茶盏,慢慢压下一口,“若还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说着,东太后的眼底就闪过几许若有若无的笑意,促狭的道,“呵……你这丫头,怪聪慧的,今后迟早是我日昔的人!”

听了这明明白白的话,明惜也不由得一怔,可东太后不再说,她也不再问,宫里的事,本就怕人捕风捉影,这种话就当作耳边风,不追不究才是正理。

“其实,哀家这次来,是想请公主与轩辕殿下一同参加三日后的祈福仪式。”东太后一直保持着微笑,说这话的时候,画出的眉却显得有些僵硬,一颤一颤的,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古怪。

明惜却没留意一般,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就像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婉拒道,“明惜与舍弟暂住日昔已是叨扰了,再参与家宴,恐有不妥,还请太后见谅——”

“唉,哀家那里还有什么家宴不家宴的!哀家是看陛下久病不愈,所以想宴请天神降临,为陛下与日昔祈福,只是……就唯独缺了一位乐师——”说着,东太后撩起眼皮看了明惜一眼,狐疑的道,“久闻公主琴艺高超,惊才绝艳,气度不凡,更与陛下少时相交,切磋琴艺……这才敢舔了脸面问问,只怕是再劳顿委屈了公主——”

“太后不必说了,既是为陛下祈福,明惜自当前往。”挽起了唇角,明惜不再推辞,淡笑着开口,东太后则早有所料一般,笑着站起身来,“好好好,既然公主应了,哀家也就不再叨扰了,只是公主还需要什么,准备什么,只消派人说给哀家听,哀家也好早早置办好了。”

明惜微笑着做答,也起身道,“太后放心罢,天佑日昔,陛下吉人天相,不日定会痊愈。”

东太后抬袖掩面拭泪,然后被宫人搀扶着,缓缓走出正宫大门。

明惜脸上的笑则在她坐进了肩舆之后就开始慢慢变冷,直至目视着那肩舆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她才抬脚,几步走出正门,仰头,撩起眼皮,就看着那殿门上挂着的巨大牌匾,“飞凤”两字如游龙走凤一般,迂回繁复,看一眼却是冷彻刺骨。

“怎么了?”东皇珏一直在屏风后面屏息坐着,看着明惜出来,也跟着出来了,却是被那双绯眸中射出的冷厉眼神震慑,一时也不由得皱紧了眉目,劝道,“你替兮风登基那事,除了太上皇和牧先生知道外,后宫六院,加上东太后,就是西太后也是不知的,今天东太后虽字里行间略微的提了提,却也不见得就知道,明惜,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明惜却垂下脸来,轻轻摇了摇头,“就算她知道又如何?只要日昔的百姓安下了心,日昔就不会乱!更何况这事太上皇原是许了的,我并不怕她知道,。”

“那……”东皇珏思量着,还是不懂,又问,“你是担心住在这‘飞凤宫’会招来流言蛮语?”

明惜却还是摇头,轻嗤了一声,自顾自的抬脚迈进正殿,却也没忘了他,又回头撩了一眼,淡淡道,“进来罢,外面晒。”

她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性子啊。

东皇珏看着她,喉咙咕噜咕噜的咽了咽。只在太阳下一站,就又出了满身满脸的汗,先前还不觉得自己臭,刚坐在她身边,这一比,才蓦的发觉自己是真的臭了,却又不愿拂了她的意,其实是舍不得离去,就又跟着她,几步进了寝殿。

明惜侧身,半仰在软塌上。挑着下巴,眯着眼睛,手中则把玩着那把长剑,金线编成的长穗子挂在她指头上,明晃晃的,左摇摇又晃晃。

他知道她又在思量了,怕打搅了她,便也不走近了,也不坐,只远远的站在一旁,一心一意的看着她,守着她。

就着柔和的薄光,她用手支着头,蜷缩着腿,出神看着手里的薄剑。

他也出神的看着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回想,回想着与她策马狂奔的日子,回想着她还是个少女的日子。

明惜却突然撩起了眼皮,看他,漫不经心似的开口,“脱了去洗洗罢,早让他们煮了香汤。”

“不了……吧?”东皇珏怔了怔,下意识的抬袖,掩住尴尬。

她却没发觉似的,一下子坐起身,然后光着脚,踏着地板,几步走近了他,薄薄的素手就轻轻搭在他肩头,漫无目的摩梭着,抬起下巴,妩媚的眉眼中也好似夹杂着百转千回的柔情,开启唇瓣,软软的咕哝着,“洗吧?”

东皇珏的心都沸腾了,却是克制似的压制住那欲望,侧开脸,低低的吐出一个字,“好。”

明惜低头,笑了笑,搭着他的手臂,轻抬起雪白雪白的脚,踩在他靴上。

一只脚踩一只靴,片刻就巴在他身上。

东皇珏怔了怔,伸手搂紧了,让她靠在胸前。

这柔情蜜意之中,有让人意想不到算计,当然不是对他,而是对别人,可是即使这样……即使只是这样,他也已经心满意足,只巴望着,能跟她演下去,一直一直的演下去,永远都不要停,才好——

搂紧了她,然后一步一步,带着她回到软塌前,抱起,坐下,放在膝上,仍然搂的紧紧的。

一旁的宫人伏要腰,小心翼翼从两边膝行靠近。

将银盆端到明惜脚边,换了干净的温水,服侍她洗脚。

搂着腰,挨着鬓,贴着脸,只要动动眼珠,就可以清楚看到她每一根睫毛,每一个眼神。

他动心动情,入戏太深,直到宫人提醒了两次,连她都暗暗推了推他胸口,他才一下子恍悟,还要沐浴呢,还要更衣呢,那香汤已经备好了呢……然后他就这样站起身来,僵硬的站直了,任着前后左右的宫人替他解了腰带,剥了湛蓝湛蓝的长衫,脱了靴子,一直剥的只剩下一身单薄的贴身裘衣裤,才几步绕过了屏风,抬脚迈进木桶之中。

满桶的温水,滚滚流动的水气,氤氲了他的视线,但隔着屏风,偷偷的望她,只觉得心跳便稍稍平稳了些,这身子,这心思都像是自己的了,可她却不乐意了,撩起唇角,淡淡吐出两个字儿,就让他的心又咚咚的敲起鼓来了。

“撤了。”明惜撇了撇嘴,懒洋洋的望着那宫人七手八脚的扳开屏风,绯色的眼眸则转动着,暗暗的思量着,要不了多久,那些个后宫妃嫔,两位太后,还有太上皇,估计连阳兮风都要知道,她与东皇珏“一同”沐浴了,不过没关系,她就等着他们嚼舌根,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轻轻的打了个哈欠,她半靠在软塌上,裹在软白薄稠里的修长纤腿懒懒浸在温水里,两条手臂则包的紧紧的,只露着两只剥皮嫩姜似的手,搁在软塌前的雕花按台上。

尖尖的半透明的指甲漫不经心的叩着,咯咯脆响,她还在算着,等着。

东皇珏的心则慢慢的平复了。

好好冲了冲,搓了搓,泡在温水里,真是畅快。

他长舒了一口气,头靠着木桶,微微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的明惜。

虽然让宫人撤了屏风,她却一直不曾转过脸来看他一眼。

她仍是避讳的,他知道。

太阳落了落,昏黄的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如一朵朵温柔的火,照在她的脸上,拢着层毛毛的光,似乎和顺了很多,温暖了很多,不那么尖利刺人了。

难得有些微微的风,顺着垂坠的帘幕拂进来,轻轻吹动她那一身软绸单衣。

薄薄的裤管随风慢慢动,他的目光也随着那风慢慢动。

“洗好了罢?”她则漫不经心的撩了一眼,笑道,“洗好了就起了罢?”

“查出来几个?”东皇珏背对着她起了身,伸手拽下衣架上的薄薄棉巾擦着身上的水花,察觉到射在背上的目光,他强忍着,却还是抑制不住的红了脸,窘迫的道,“你……准备一并严惩?还是杀一儆百?”

“兮风给的人险些不够用,”她淡淡回答,绯眸则紧紧的盯着东皇珏面前的那扇木窗,微微一笑,坐起身来,盈盈素手则将握着剑柄蓦的投掷出去,薄薄长剑就刺穿了纱帐、窗纸,一直飞出去,擦过来人的面门,可那剑“当啷”一声落地之后,却只听得微微风声起落,没有人声。

“怎么了?”东皇珏已穿好了衣衫,正系着腰带,回头望一眼明惜,一头湿发就贴着脸侧垂下来,还滴答着水花,湿得衣衫深一片浅一片的蓝。

“没什么,刚刚听错了。”明惜又侧身躺下,轻道,“我身边儿就算有几个不干净的人也不稀奇,但我总得知道,都有哪几个,主子是谁,都跟我这打的什么主意,总不能今后就让人白白的算计了——”说着,她闭上眼睛,轻幽幽的道,“我想的那几个都有,兮风也有,太上皇也有,东太后更别说了,西宫六院也是有的,不过都不成气候,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

“什么?”

“西太后竟然没有。”

“能诞下日昔唯一的皇子,她还能一直活到儿子登基,这位西太后一定不简单……”说着,东皇珏皱了皱眉,低低道,“会不会是漏了?”

“漏了的也总还是有的,不过我心里边也有数了。”明惜敛眉低头,语气依然平淡,及肩垂发却如同两幕屏风,将她的表情和眼神遮掩了七八分,让他瞧得有些不真切,她却突儿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不过能知道我替兮风登基这件事的人,必是在兮风身边也安了眼线的,还有他的病,虽说一直都没什么起色,可最近也是真的严重了,可这点应该除了你、我、牧先生,就没有别人能知道的了,可是……也一定是走漏了风声了。”

“你担心……会有变?”东皇珏猜到她意思,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嗯。”明惜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是我小看了这位东太后,失宠了这么久,却一直都没有人敢动她的皇后地位,单单凭借这一点,就已经是个厉害角色了,还有——”她的眼神蓦的一厉,手指也握的紧了,透明的指甲就生生的掐进了粉扑扑的肉里边,掐出通红通红的几个月牙痕迹,她却不自知一般,舔了舔嘴唇,抿了抿嘴,冷冷道,“诞下兮风之前,西太后的身体就一直都不好,兮风的病也是由此带出来的,当时身为一宫之主的东太后,难辞其咎!”

“不是有牧先生?”东皇珏插嘴道,“当年牧先生教授你我时候,就是这么个样子,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是这么一副样子,再加上他上次为我疗伤之后,我的腿就比以前受用了些,可见他的医术了得,若是……若是有东太后从中作梗,那他不是早就应该查出原由了么?”

明惜却冷冷的扯了扯唇角,道,“若他不含私心,那……便是兮风也是知道这些的了。”说着,她坐直了身子,“阿珏,你去吧,盯好了月示那边的战况,稍有不对就立即告诉我。”

“好。”东皇珏点点头,然后草草束起了头发,也不再说话了,只是走之前,又回望上一眼,见那女子还靠在软塌上,软软的裤管卷着,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腿。

是那般的,动人心弦——

他甩甩头,转身离开,只是为她而死的心,却早已经定下来,千世万世不变!(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弥天记嫡女娇妃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农家娘子美又娇恣意风流她的4.3亿年至高降临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
相关阅读
喜来歌误惹霸道坏老公黑帮总裁不懂爱你的余生我来代理捡个落魄皇子:皇妃要造反过马路时请牵着我名门贵绣珠圆遇闰庶命天下丑男我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