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诀拉着子霈的手再次收紧,子霈低头看着俩人糊弄人的姿态,心头感觉乱乱的,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被紫珈称作碧痕的女子移着莲足来到俩人跟前跪倒:“奴婢见过二位主子,主子万福。”东方诀嘴角一扬:“好个弱柳扶风的俏丫头,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紫珈心情大好的道:“碧痕以前服侍在哀家寝宫的,不怎么见客,你没见过她也算正常。”
慕子霈悄然挣开东方诀的手,上前扶起虔诚跪拜的少女,打量着她略显苍白的娇颜,这个女孩儿身体单薄的直叫人看得心疼。慕子霈第一次看见居然有人可以美得这么无辜。桃花眼眸深似海,悬胆挺鼻俏玲珑。生的是貂蝉西施之貌,长的是昭君玉环之容,除了眼神里略显慌乱的不自在,她的仪态倒比大家闺秀得体得多。不止当时殿上的男子,连紫儿也睁大水眸不敢置信的低呼:“哪里来的女娃儿,我都不知道母妃藏了个月宫嫦娥在寝宫里。”
子霈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只得暂时不做猜测,免了称谓:“不必多礼,朝堂之上怎会有我二人称主的道理。”
碧痕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回道:“奴婢见过主子,行礼是必然。”
慕子霈眼神一转:“碧痕姑娘,你可知长幼尊卑有序不可无故托大的道理?”
碧痕听见这话神情一滞,感觉子霈话语里的不善,转首看向紫珈。
紫珈笑容僵在唇边,转身上了殿。慕子霈不经意的抬头,却瞥见了一脸怒气的水未行,这是怎么个状况?难道紫珈想要干什么连水未行也蒙在鼓里?紫珈接下来的话让她好像有了些头绪:“诀儿年纪也不小了,萧妃怎么说也是哀家曾经贴心的姐妹,人丁稀少萧家无后怎能让哀家心安?既已新婚大喜,便一起将好事办了吧。”
东方诀作揖道:“儿臣愚昧,请母妃明示。”
子霈看到水未行的眼睛要喷火了,莫不是收了洛嫔,又惦记上了这个碧痕吧?也是,老皇帝倒是挺有眼光的,相比起坐在殿上的洛嫔,这个碧痕直教人看得移不开视线,紫珈身边有些姿色的都想自己揽了去,肥水流不去外人田。怕是紫珈看出些端倪,想先把这个祸头扔出手罢了。在东方诀身边顺便安个眼线,一举两得。
紫珈笑笑道:“哀家要将碧痕指给你做侍妾,与霈霈共同侍奉你,你可欢喜啊?”
东方诀笑如朗星:“母妃圣明,现在可不是儿臣做得了主的,最难消受美人恩,春轩宫封了新女主,侍妾的事自是她来决定。”
众人的眼光忽然集中在了这位新嫁娘身上。就知道宴无好宴,子霈心中大叫着,哪有新人刚过洞房花烛便送上妾室的?想行动也得忍几天啊。想拉拢人心,东哲年纪也不小,怎么不送给他?也是,当初生病耽误两家婚事,却没能阻止这场联姻的成功,紫珈一定气恼不已。不收,堂堂紫珈皇后送过来的美人,谁敢拒绝?收下,看水未行头上冒烟的样子,舍得这个美人儿才怪!真是要不要都是个错。东方诀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在自己手上了,他倒没事人似的。
整个大殿静静地听得见呼吸,有的等子霈做决定,有的就只等看笑话了。
慕子霈盈盈下拜:“儿臣谢过母妃恩典,有人帮助儿臣尽责,自是感激不尽,还望碧痕姑娘今后与臣妾一起尽心服侍夫君才是。”
收下了?众人的眼神充满狐疑,东方诀扫了眼殿上余下的皇子,除了靖钒的眼里有些幸灾乐祸,别人的脸上倒写满了同情。紫儿刚想大叫,被饶临身边的嫲嫲拉住了。
紫珈高兴地抚掌笑道:“这便好了,霈霈如此大度贤惠,皇族幸事啊,哀家就等你们添丁的好消息了!春轩宫双喜临门,今天的喜宴才算摆的值。”
“只是……”子霈忽的皱眉:“大正国皇族法典上说的贵族子弟大婚娶得正室,三月未有孕才许纳妾的啊,这可如何是好?”
昭德殿上寂静无声,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水未行绽开笑脸:“可不是,百年族规可不能随便破坏。”
靖钒冷笑出声:“父皇,法典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干嘛听那个死规矩?”
水未行怒道:“祖制怎可更改?”
靖钒不以为然:“祖制还说长子及年立为太子,大哥二十六岁了,怎么还一直是皇子?”
这个朝堂上除了荷清生还没有人敢提的话果然见了效果,殿上又是一片死寂。水未行脸色由白转青,嘴角抽搐。
紫珈面无表情开口道:“钒儿莫要胡说!”
靖钒无所谓的挑挑眉,看见紫珈示意的眼神,果然不再说话了。
东哲朗声道:“祖制不可违,母妃,不妨等上三个月再下旨吧。”
紫儿终于挣脱了嫲嫲的钳制嚷道:“就是就是,总不能让人家才成亲就塞个女人给二哥哥啊!这也太过分了。”
饶临傻傻的点头响应:“对啊对啊。”
水未行起身总结似的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三个月后再行娶亲礼。大臣在霄旸殿等急了,尔等随朕前去赴宴吧!”
紫珈心虽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起身扶着皇帝下殿。
东哲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子霈一眼,随即跟随紫珈身后出了大殿,洛嫔紧跟其后,靖钒走到慕子霈身边时轻佻的笑了一声,悄声道:“美人儿,也许嫁给我二哥并不是个好主意。”言罢长袖一扬,眼睛看着慕子霈恋恋不舍似的出了大殿。紫儿跟在嫲嫲和饶临的身后,偷偷摆了个鬼脸道:“二嫂子,没事儿的,三个月后我帮你哈。”
空旷的昭德殿上香鼎烟雾缭绕,只剩下沉默的慕子霈和踱着方步的东方诀。俩人等执事太监的召唤赴宴敬酒,东方诀皱着眉头一直不停脚的走着。
“怎么,马上要有个如此娇柔的侍妾心情烦躁了?”
“呵呵,你这么说我会误会成你在乎这件事——娘子,你不收她是不是因为有那么一点在乎我?”
“你别误会,现在不是我的想法的问题,你有没有看到碧痕看你的眼神?”
“不是吧?哦,她喜欢我?”
“少装傻。”
“我的亲亲娘子,成为大众情人又不是我本意,再说我真的没见过她,你说的眼神问题只能问她自己了。”
“少臭美,现在想想一会儿的国宴上怎么过关吧,单是你大哥那儿就不是好对付的,他的母后佟贵妃虽日夜静坐佛堂,不问世事,可她哥哥钦天监佟儒睱可不是省油的灯。还有当初极力反对慕家成为皇族内亲与慕家势力不相上下的欧阳家族,以及不可忽视的萧家一族。就算今天宴上你我二人全身而退,也不代表日后安然无恙。”
“这就是你昨晚所说的不问政事?看起来朝堂上的大势你清楚地很啊。”
子霈脸色一白:“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到底只是想安稳的活在这波诡云谲的宫廷之中,若惹得你不高兴,我不说便是。”
东方诀见子霈脸上再次浮现了昨晚的戒备之色,心中气恼:“你说的萧家可是我母后的族人么?萧氏只剩我大舅舅一脉,而且多年前就已搬出王城,与春轩宫再无往来,怎么会出现在国宴上?”
“刚刚站在朝臣最后面与你点头微笑的是哪一个?”
东方诀笑了笑:“当时你不是在和你父亲说话,怎么会注意到我?”
“那个可是你的表弟萧寒?”
“你居然认得他?”
“王城有名的才子,长相有那么俊俏,他的画像满天飞,想不认得也不容易。”
“我也在纳罕为何多年不见后他会突然出现在王城。照你这么说,我的敌人还真不少。看来除了自己,谁也信不得了。”
慕子霈沉默。
“还有个人你没有提哦。”
慕子霈看了他一眼,不应声。
“你的父亲大人会难为我们么?”
“刚刚见面的时候我们的寒暄都很正常,你不是也提到说他老人家会一直支持你坐到东宫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东方诀叹了一口气:“就是太正常了。不怕敌人正面的刀剑,就怕盟友的背后袭击。”
“你想说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就不要和我说那么多你在乎的事,免得以后遭人背叛,痛苦。”
东方诀摇头苦笑:“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我们才认识不到十个时辰,我怎么感觉你会参与我整个人生?”
慕子霈听了这话略显惊异,但很快便掩去不见,话语淡淡的:“皇族不许休妻吧?除非你将我打入冷宫,否则真个要陪你一辈子了。”
东方诀忽然感觉心里暖暖的,一种在大海上漂泊许久忽然找到安全岛的感觉,虽然刚刚的话句句像是为了她自己,可是不经意的找到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感觉。这是他开始知道皇族争权以来第一次觉得有人真的会和他站在一起,虽然这种感觉有些自欺欺人。想到这里,东方诀声音忽然变的温柔:“娘子?”
慕子霈抬头看他:“恩?”
东方诀笑道:“我永远不会把你打入冷宫。”
慕子霈不解,刚要说话,执事太监殿外喊话:“诀皇子,皇子妃,陛下请两位霄旸殿赴宴。”
东方诀执起子霈的手拉紧,不再看慕子霈的表情,出了昭德殿。
慕子霈不知为何,心中苦闷,本来知道许多事情并不是她的本意,却又无可奈何。也许这就是生活,她宁愿自己自由自在,不理世事——如果她能选择自己人生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