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殇愣愣地望着那紫金簪半晒无语。世间之物,本就有相似之处,何况是一支普通的紫金簪。
所以它不一定就是自己插在冷御寒胸口上的那一支。如此想着,晚殇心底平静下来。
盈袖正要告诉晚殇,这紫金簪的来处,却听见外头锦缘喊道:“琦嫔娘娘万福!”
晚殇有些惊讶琦嫔的到来,但是来便来了,淡淡收了紫金簪道:“先去正殿吧。”
刚入了正殿,晚殇便看见一身素色常服的曹茵琦,不若太液池边遇见时那般艳丽的装束,神情也不似初见的高傲。多了一丝平淡,多了一丝谦和之色。见晚殇出来,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道:“妾嫔参见晚妃娘娘,娘娘万福,千岁!”
“琦姐姐快请起。”晚殇浅笑着道,“盈袖,快扶琦嫔娘娘起来。”盈袖应了声是,便走过去,欲扶她起来,琦嫔道了句,谢娘娘。便自己起身了。
晚殇一向明了一句话,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个晚晴宫,是许久没有人来的,除却上次因着顾天御的命令,妃嫔们一起来了一次,后来也就是颜嫔来了一次,以后也没人来了。
而现在,这个琦嫔。经上次太液池一事之后,她们几乎是没见面的,上次晚殇是突然的欲去她宫里看看她,却是终于没去成,所以这一次,算是她们第二次见面。琦嫔刚坐下之时,锦绣已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来,清香四溢。
琦嫔并未喝茶,却先说了句:“娘娘宫中的茶,果然与他处不同,只闻着这香气,便能醉人,莫怪皇上总是喜爱来这晚晴宫。”语罢抿一口茶,赞道:“果然好茶!清香悠远,令人回味。”而后又看了晚殇一眼:“就如娘娘一般。”
晚殇轻轻一笑:“琦嫔来此,就为了喝茶?为了说这番话?”
琦嫔放下茶盏,亦笑了笑:“妾嫔大概是除颜妹妹外,第二个来看望娘娘的宫嫔吧。”
晚殇望她一眼,并不答话,等着她的下一句。
琦嫔站起身来,望了立在一旁的盈袖一眼,缓缓走至窗前。晚殇以眼示意盈袖退下。盈袖于是走出殿去。
待盈袖走后,晚殇道:“现在没有旁人了,琦嫔有什么话,不妨说吧。”琦嫔于是笑道:“宫里的姐妹们,也是时有来往的,可是娘娘这里,却无人踏足。娘娘知道,是为什么吗?”
晚殇摇头,她一向喜静不喜闹,她们不来正省去很多麻烦。可是她却忽略了,来宫里这么长时间,确实没有人来她宫里,这着实奇怪,原本不曾注意这些,而今被她这么提了,似乎是另有原因,却也使晚殇好奇了。
琦嫔敛去笑容,压低了声音,缓缓地道:“因为——因为颜嫔!”
因为颜嫔?她是说,是因为颜嫔?干她什么事?
“这话怪了,她们不来本宫宫里,与颜妹妹有什么关系?”晚殇有些惊讶。
“所以说,娘娘人淡如茶,对事漠不关心,到底是说对了,娘娘竟是连自己的事也不放心上,妾嫔倒真不知,是该羡慕娘娘调教了群好奴才,还是该为娘娘担忧,这些个有心计的奴才!”琦嫔冷笑一声。
既而缓缓说道:“颜嫔是头一个来娘娘宫里的妃嫔,之后未过多久便因急病香消玉陨了。娘娘以为这宫里人如何说?”
晚殇淡然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霾,这些人不会说,颜嫔是被她害死的吧?
“宫里人人都说,晚妃不是人呢!”琦嫔道:“方才妾嫔来晚晴宫可有不少人都瞧见了,若是妾嫔从这里出去后——”
“够了!琦嫔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了。”晚殇冷着脸说道。
琦嫔一听晚殇如此冷漠的声音,不经心中害怕起来,面上却依旧强自镇定:“所有的人都说,颜嫔死了,但是我却不信!”
晚殇惊讶地望了她一眼,很快的恢复平静,淡淡地道:“这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妾嫔知道,在颜嫔死前,娘娘曾去过锦华宫,妾嫔不管此事是否与您有关联,但是妾嫔知道,娘娘即使没本事让死去的人复活过来,却绝对有本事保活人不死!”琦嫔说着突然朝着晚殇跪了下去:“妾嫔将自己与皇儿的命,全部托付于娘娘了。”
“琦嫔你起来!本宫不喜欢被人威胁!”晚殇说着一把将琦嫔扶起。
“娘娘,请娘娘救救我母子二人。”琦嫔说着,落下泪来。晚殇一面将她扶上座椅,一面道:“琦姐姐的话,本宫有些不解,即便有谁欲对姐姐不利,但是铭儿毕竟是皇长子,皇上膝下尚无子嗣,只有他一人,难道有人会害他?这绝不可能!”
“一个孩子,要长大成人,要很长很长的时日,但是若要死去,却是极其容易的,也许,你前一刻还与他嬉闹玩耍,下一刻他便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琦嫔眉眼上染上恐惧之色:“你现在还没有孩子,你不会了解,我是一个母亲。我——我或者虚荣,或者——但是我却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长大,这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琦嫔——”晚殇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想起,太液池旁,那个高傲的女子,跪下来哀求着顾天御,她可以接受任何的惩罚,只求他不要带走她的孩子,不要让他离开她身边。她虽没有孩子,可是她却懂得这样的感情,她的父母予她的正是这样的深情。
“姐姐——”晚殇唤了一声,教琦嫔愣了愣,前一声‘姐姐’或许并非真心唤的,但是这一声却完全的出自真心。
“妹妹,晚妹妹,请你一定要帮我,我承认之前在太液池对你心存怨恨,我心里明白,皇帝对我所谓的夫妻情分,早已经不在,若非因为铭儿——我知道,皇帝待你是不同的。我知道他待你不同,你知道我被禁足,是太后说的情,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又是什么样的人?她会帮我?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有目的的,我们都不过是她的棋子而已,她连她的亲侄女都不放过,我们这些人又算的了什么?我曾以为你一定也逃不过。可是如今,你还好好的。”
琦嫔停了停,又道:“她要把铭儿夺走,她放我出来的条件就是,把铭儿给她!我宁愿一生被幽禁,也不要自己的孩子落在她手里!我不会让自己成为第二个苏妃,更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第二个顾亦炎!妹妹,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保住铭儿,我只要他这一生平安,从此后,只要你点头,从此铭儿就是你的孩子!”
“姐姐,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晚殇见她如此,心中也乱了。急急的问道。琪嫔却摇摇头,忽然平静了下来:“请娘娘答应妾嫔!”晚殇望着她好一会,轻轻颔首:“只要我凌晚殇做的到的,一定帮忙!”
听了晚殇的保证,琦嫔终于笑了,感激地道:“谢谢妹妹,茵琦代铭儿谢谢你,若能活着,终此一生不忘大恩!”话落深深一拜复道:“日后娘娘有任何事,只要用的上茵琦,我曹家上下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琦嫔太客气了。”晚殇道。曹茵琦话毕既起身告辞。晚殇起身相送。走至殿外见了盈袖,便对她道:“盈袖,你代本宫送送琦嫔娘娘。”
琦嫔望了盈袖一眼,道了声:“烦扰姑姑了,本宫自己回去便好。”却在临跨出宫门之际,附在晚殇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话落,不等晚殇答话,既走了出去。
盈袖默默地站在晚殇身后,晚殇正思量着她临走之际那句话的意思,回头便看见了盈袖,笑了笑复折回殿内,盈袖自然跟了进来,又是一副欲言又止之色。晚殇好笑看她:“盈袖有什么话,便说吧。”盈袖看着她很久,眉眼染上担忧之色,既而道:“娘娘——”
“怎么了?有话直说,本宫不喜拐弯抹角。”晚殇道。虽然她自己时常如此说话,但却决不喜欢别人也用这样的方式对自己说话。
“娘娘,曹茵琦不可信!”半晒盈袖如此说。她说的是,曹茵琦,她直叫她的名讳,曹茵琦而不是琦嫔娘娘。晚殇望她一眼,面上依然不变,心底却冷笑开来。合着,她们都以为自己是傻瓜一样的人物,那样轻易的就被欺骗了去,甚至连谁的话可信,谁的话不可信都判断不了了。
“曹茵琦不可信?那么谁可信呢?盈袖,你可信吗?本宫又当信你几分?”盈袖面上即刻惨白起来,慌乱地跪下:“娘娘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绝不敢再对娘娘生二心,请娘娘一定要相信奴婢。”
晚殇望着跪倒在地的盈袖道,笑道:“盈袖,你知道吗?同样的话,你的姐姐,暗香,她亦曾对本宫说过同样的话。”晚殇说着,端起未喝尽的半盏茶,饮了一口,苦涩之气,漫溢口中,才发现,原来这茶冷却的时候,竟这般苦,比热的时候苦了百倍不止。
“你起来吧,本宫不过说说而已。”晚殇道。将空杯放在原先的位置,却站了起来,走至窗旁,指尖轻轻抚过瓷瓶中静放花束,洁瑕的花瓣,似无意一般,缓缓叹道:“本宫从来只听闻有‘多事之秋’一词,可是盈袖你看,这春都还未过去,这事竟也这般多起来了——”
天际浮云悠悠,晴空万里,晚殇心底却因为琦嫔临走前的话,起了阴云。
她说:“在宫里切不可轻信任何人。”
她说:“晚妹妹,一定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这片晴空下,到底,仍是一片不平静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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