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咔咔的响了三下,内里人声起,伴着啪啪声,贺婶正在井口搓洗衣物。听到声响忙的站起,却甚是疑惑,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木门嘎吱一声拉开,一道颀长的身子映入眼底。
来人着一袭素白的长衫。头上带着一顶笠子。同样素白的纱面垂下来,看不见面容。神神秘秘的样子,就站在门口,也并不出声。
只看着身形而知道,这是一个男子。
贺婶微愣半晒,这个地方,已经许久不见外人前来了。也就是上次来了个美丽的夫人。这也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而眼下这位公子?
“公子,您找谁?”
有些沉郁的嗓音,淡淡的道:“这里,是否有个叫庆儿的姑娘?”
直到听着说起庆儿,贺婶细细看着眼前的人,继而似想起什么一般抚掌笑道:“我就说么,定是寻他们的,你是晚夫人叫来的吧?可巧他们这会儿都出去了,不过不打紧儿,只要说是晚夫人,必是回的比谁都要快的。”贺婶说着退开一旁让道:“您请进来吧。”一面说着一面将来人迎进屋内,此人,正是受晚殇所托来看望顾子谦的无。
进门不过半盏茶的时辰,果然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顾子谦率先跑进来一面跑来一面就喊着:“晚姨——”直至进来看到坐在椅上的陌生男子,便愣怔在那里,也停住了脚步。
眼神中即刻升起一股戒备来,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道:“你是谁?”
自打顾子谦跑进来起,无虽是面无表情却一直都在看着他。直至他眼底升起戒备他的眼底反而有些兴味的笑。
“我——无名。”他说道。一直以来,无的话都这么的简约简洁。“你叫子谦?顾子谦?”
定定的望他一眼,自袖中取出一块半圆形的玉珏道:“认识这个吧?”
子谦微微一愣,跨步上前。
玉珏是在一个小摊子前,那个卖古玉的老爷爷送的。那个须发皆白,瘦弱却慈爱的老爷爷说这个玉有灵性,只送给有缘之人。所以就送给了他,却没想到这个玉是可以拆开的,于是晚姨说过,如果她不能来的话,也会让人来看望自己,就用这个玉做证物,所以,眼前这个叔叔,真的是晚姨的朋友。
“无名叔叔,我晚姨她可好?她为什么不能来看我呢?”
“她有点事,不过,她应允了就一定会来的。”无淡淡的说道,看着顾子谦眼底褪去防备,轻轻的将玉珏递到他的手中。
乾元殿
顾天御运功将真气缓缓输入顾铭体内,已然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额际渐渐冒出汗来。晚殇拿起素帕擦拭着,轻柔而细致。直到顾天御收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亦收回素帕。眸色很淡,却叫顾天御动了心神。
顾铭似乎已经有了意识。晚殇淡淡一笑,道:“如此,再过些时辰,铭儿就会清醒了。”
微倾首望着床榻上已经渐有意识的顾铭,她轻轻为他覆上被,此刻天御依旧保持着姿势调息。两人离的很近。甚至晚殇鬂间垂下的青丝仿佛拂过天御面颊一般,他抬手便自然的将这发丝挽过她的耳际。似乎有一瞬的失神,晚殇竟没有察觉他的动作。
“幸而这床榻足够大。”忽然,晚殇说了一句,随即起身,天御回神,低叹一声,笑起,道:“还是朕的妻吧?这个宫里的晚皇贵妃。”
回身,有些莫名的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顾天御轻轻下榻,道:“你没有听错,朕便是这个意思。晚殇,终此一生,都是顾天御的妻,我从未下过废妃位的旨意,让归年给你的,不过是一张盖了玉玺的空旨。幸好,你不曾要他宣读。”
晚殇的眼底闪过讶然,不禁看着顾天御,愣怔道:“你——什么意思?”
天御忽然卖关子似的,不回答她,只转首看着顾铭一眼,道:“你也不确定铭儿什么时候醒,是吗?”忽然又回眸看着晚殇:“这是你第一次这般不确定吧?”
“我——我说了铭儿一定会醒。不过需要几个时辰而已。”
“是啊,几个时辰,关键,便是这几个时辰了。而不是具体的一两个时辰,这就是不确定,可是朕却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晚殇几乎是反射性的问道。
“那道圣旨没有意思,不过朕却有意思,朕的意思便是——”顾天御一面说着一面步步挨近晚殇身侧,道:“朕的意思,我顾天御此生,废了谁,都不会废你凌晚殇。这句话,我只会说一遍。”
晚殇猛的后退一步,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很久之后,道:“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玩。”
“玩笑?你觉得朕在玩笑?君,无戏言!”天御霍然间冷了神色。
晚殇沉默了良久,低低的应一句:“此话,便是你最大的戏言。”
“那个人是谁?”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一句。晚殇微微一愣,道:“若是我说,这一回,我连他影子都没见着,你信是不信?”
天御眼底终有疑虑,但是他轻轻的颔首,未及答话,却听得尹归年在外喊道:“凝妃娘娘驾到——”
话落之时,夜恋凝已经进来,急急的步向床榻,看着榻上的顾铭很久,道:“皇上,铭儿没事的,对不对?”
顾天御原本欲说的话,因着她的到来而被打断,有一瞬的停顿,他道:“有朕在,铭儿自然无事。凝儿你不要担心了。”
“自铭儿去了倾华宫,臣妾便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儿有事,做母亲的如何能不担忧?皇上觉得臣妾担忧是假的么?”
“朕知你担忧,朕并无此意,你知道的。”
“我知道?”夜恋凝笑起,神色变冷,道:“臣妾不知道!臣妾知道的只是,铭儿出事而没有人告诉臣妾!”夜恋凝转眸看着晚殇,神色冰冷:“是因为你吧?”
晚殇淡淡望她一眼,不解其意。随后站起身来,道:“铭儿不久便会醒来,你确实不用担忧,皇上所言亦是事实。若是无什么旁事,我就先告辞了。”
“你什么意思?这就想走了?难道本宫说错了?”夜恋凝见晚殇欲离开便站起身来,跨过她身前,道:“所有的一切,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因你而起,从颜嫔,从月贵人,楚轻鸿,这宫里每一件事,你自认你脱的开干系?任何事,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可是凌晚殇,你不能动我的孩子!”转首看着天御,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似怨似恨的光:“而你,你到底预备包容纵容她到何时?这个后宫,不是只为了一个凌晚殇而存在的,她根本就不适合这里,所以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听得夜恋凝的话,晚殇忽然觉得万分好笑,所以轻轻笑开来,她今日绝对受什么刺激了,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是不明白,可是她这番话却是自己不能否认的。
“是,你说的都很对,就如你说的,我无法脱开干系,但是,若是说这一切全由我凌晚殇而起,我恐怕,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便是我的答案,满意么?”
这番话,晚殇说的极淡,但是正因为这份淡,这份反驳,让人听出她的气。天御眼中渐渐泛起笑意,原来,她也会有脾气呢。
但是,凝儿今日确实怪异是因为铭儿么?她的话,含着几分气,却也含着几分理。只是晚殇——
“在朕面前吵闹,成何体统?!朕旁的没听到,听到的便是,凝儿你,希望朕将晚儿逐出宫去,因为她不适合这个皇宫?而晚儿你,是否亦想借此离开?”
“从来没有任何人,生来就适合在某个地方,之所以适应,适合都不过是后天养成而已。”晚殇说着,看向夜恋凝,复道:“这个地方,你似乎适应的比我更好些。”又将目光转向天御道:“不是想借什么离开,而是我,从来就不曾放弃过,离开。我一直都在说,你亦一直很清楚,不是么?”话落的同时亦已经悠悠举步离开。
“你站住!”步出乾元殿不多时,夜恋凝已经追上来。“我不明白,既然是时刻想着离开,却又为什么不走?我以为你做得到。”
“是,我做得到,我做得到的,如今的你亦可以做到,但是,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人世间总有牵绊,让你无法随心的牵绊。许多事情,不是做得到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你不会不明白。”
夜恋凝恍然愣住,久久不语,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晚殇离开。其实谁都没有错。晚殇,她或者顾天御,甚至这世间任何人,都会因种种牵绊而违背自己的心意,所以,做得到又如何呢?
花月站在乾元殿外,已然许久,看着晚殇离开她才缓缓步向夜恋凝。
“娘娘,您跟晚妃——”
“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夜恋凝回神,望着花月。冷淡的神色。不曾让她进殿,果真是对的,这个花月——探究的目光望着她,很久之后缓缓收回,道:“好了,咱们回宫吧,殿下在皇上这里,要比在倾华宫好些,至少在这个时候。”
“是,娘娘。”花月不是不曾看见夜恋凝的神色,不过聪明的选择没看见。
“你见过的吧?那个人?”忽然的沉默许久,往回走的夜恋凝突然又开口问道。花月微微一愣怔,道:“是的,娘娘。”有些事,最好坦白,不能相瞒,而且也没有必要去瞒。毕竟,那是于己无关的事。
有一点好奇,夜恋凝往往会去想,凌晚殇,她所遇到的那些个江湖人士,到底都是些怎样的人?
不管如何,这大概又是一个,一个爱着她的人吧。夜恋凝想到这里,缓缓闭目,爱,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无奈,就好像洛绝于自己。而自己于顾亦炎。果真如凌晚殇所言,人人都会因牵绊而无法随心,自然做得到亦成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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