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还要打到几时?停手了,好不好?趁现在还没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算我求你,停战议和,好不好?好不好?"
他这些话,她也曾扪心自问,这场战争本是为了报仇,然而随着战事的深入,局势的变化,一步步出离了她的初衷。
难道,真的要让南越亡国吗?
让天下百姓来为萧冥一个人的过错买单?
只要是战争,无论她怎么克制,怎么回避,怎么约束,都免不了是要死人的。
因情因义,她将身边的人都拖下了水。
那些原本该是鲜活的生命,那些原本该是幸福的家庭,就为了她的一己私欲,而全部碎作齑粉,化为虚无。
其实她和萧冥一样,手上也是沾满了鲜血,脚下也是遍布着冤魂。
别人只看到她得胜时的风光,却看不到她夜半被噩梦惊醒的惨然。
她的心,其实没表面上那么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即便是那些长眠地下的亡灵,他们也不想看到,悲剧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但,即便是她已有悔意,却不愿就此低头。
就算是她错了,可是萧冥呢,他就是这一切罪恶与祸害的源头,罪魁祸首,百死难辞其咎!
若不能手刃仇人,血祭英灵,她这辈子都没法安心!
萧焰似是明白她的心意,轻轻一叹:"算了,我们暂时不说这个了...我有件礼物送你,我觉得,你会喜欢。"
秦惊羽看着他伸手入怀的动作,微微一诧,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却如此不知轻重,还要送她礼物?
她跟他,可不是小情侣一时意见不合闹架,而是根本没法调和的矛盾与仇恨!
眼睫垂下,但见他摸出个布包来,当着她的面解开,是只小小的木盒。
首饰?
她不认为他会这样无聊。
秦惊羽忍住没问,却在他打开盒盖的那一瞬睁大了眼。
盒内之物不过玻璃珠大小,圆滚滚的,成色灰暗,中有破损,盒底的锦缎已成碧色。
这是...
她想起他剑尖挑起的那物,骇然低呼:"风如岳的左眼!"
一声之后,随即暗自纠正,确切一点说,应该是风如岳的左眼珠。
他竟一剑剜去了风如岳的眼睛!
难怪风如岳当时暴怒之下,当胸一脚将他踢飞,要不是萧冥那一挡,他岂会有命在?
心底阵阵后怕,半晌才疑惑问道:"但他当时的表现,好似有些不对..."
萧焰一剑刺去,都是在挑出眼球之后,风如岳仿佛才感觉出来,而那一声叫,只觉愤怒,不觉痛楚。
那样的武学大家,不该这般慢半拍,后知后觉。
"还记得那摩纳族的神水吗?"萧焰沉吟着,慢慢道出,"我当时也觉得不对,后来猜想,也许这神水饮过之后,痛觉有所欠失,本是好事,却亦有弊端。"
没了痛感,对敌可以更加威猛,但对危险的防御本能也在大大降低。
"也许吧。"秦惊羽随口应着,低头看那眼珠,却有丝影影绰绰的记忆在脑海里飘荡。
明华宫中。
她捧着那末端带血的青绿竹簪,泪飞如雨,悲痛欲绝。
而身旁似有一道身影在低低安慰,恍然而过...
刘吉!
被风如岳识破身份惨烈屠杀的影士刘吉!
这眼珠虽非她亲手所取,却也算替刘吉报了仇,但,这还远远不够!
萧焰轻咳两声,在她耳畔低语:"我要走了,等过些时候战事结束,我陪你去北凉,取风如岳的狗命。"
他又知道!
知道她对风如岳的仇恨,仅在萧冥之下,所以,才会避重就轻,转移她的注意。
她不管什么心思,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
无论她怎么躲避,怎么抗拒,甚至是设计伤害,他都义无反顾凑近上来,纠缠到底,始终不离。
她费尽心机,挑拨离间,将他,也将自己逼上绝路,斩断情丝,永绝后望。
却不想,他长袖善舞,四两拨千斤,只一缕血丝,一声苦叹,一颗眼珠,又令得她心软纠结,犹疑不定。
她便如那神话故事中的孙猴子,翻翻滚滚,兜兜转转,却始终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是前世的债,还是今世的缘?
忽然间心头一恸,她冲着他不舍步出的背影,决绝低喊——
"只要杀了萧冥,我就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屋内一片静默。
许久,才听到他哑声问道:"只能这样吗,就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秦惊羽凝望着那道挺得笔直的背影,眼睛渐渐泛酸,只强自忍住:"是的。"
她知道他与萧冥兄弟情深,所以这句话,也算是断绝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同时,也是表明她的决心,于公于私,在情在理,都永不妥协。
萧焰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她眸底溢出的波光,声音微微哽咽:"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总是我嫡亲的大哥,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既往不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