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得极慢,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挪动,走了很久才在水池边停住,慢慢坐下来,饮水说话,一切无声无息。
"快看,是秦监军!"不知是谁叫出声来,人群静默了一会,继而迸发出阵阵欢呼声。
功夫没有白费,在将近三个月之后,那景象终于重现!
"雷,快看啊,她也进去了!"李一舟惊骇低叫。
"看到了。"雷牧歌低喃,脸上胡茬丛生,丝毫看不出以往的英挺俊朗,只那一双眼,目光灼灼,喜悦与焦虑交织错陈。
她在里面,他们在外面,一座城隔出的距离,无边无限,可望不可即。
而更远的地方,他们看不到的坡地上,久坐帐篷的男子被人扶了出来,远远望着城楼下的人影,修长的手指扣紧,暗黑的狭眸深沉似夜,一瞬不眨,看着两人相连的衣带,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清淡的温柔的笑。
终于,又看到了...
贪恋地,不舍地,痴怔地,不知餍足地看,也不知看了多久,终于听得背后远远的,有大队人马行进过来。
身边的数名黑衣人刷的拔出兵器,却被他挥手止住,勒令退后。
行到十尺之外,人马停下,有人恭敬唤道:"二殿下。"
眼睫垂下,他也不惊讶,只淡淡道:"你们来得比我预想要晚。"
那人面不改色:"主子听说有神秘人在援助大夏军队,猜到是二殿下,特令卑职前来,护送二殿下回国。"
他轻笑:"若是我不走呢?"
那人冷静道:"主子有言在先,不惜一切代价,若是二殿下不走,卑职就是扛也要把二殿下扛回去。"
"你敢!"黑衣人一步迈出,怒声喝道。
那人并不理会,低眉顺目,抱拳低道:"皇后娘娘惊闻二殿下出走,气出病来,汤药无效,昏迷中一直在叫二殿下的名字。"软硬皆施,主子这一招可谓高明。
"母后...病了?"他有丝恍惚,"真的病了?"
"卑职若有半句假话,任凭处置!"那人见他不语,又补充道,"还有,皇子妃下月临盆,情绪十分不安。"
"哦,要生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眼底波澜汹涌,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道,"也好,他们留下,我跟你们回去。"
"主子,我们这般辛苦而来..."黑衣人张口欲辩,被他眼色制止。
他回头,深深凝望那景象中的人影,在心里千百遍道——
等我...回来...
到那时...便再不离开...
眼见猰貐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长舌在银翼身上舔来舔去,闪着精光的獠牙从他的咽喉处缓缓上移,到得头顶正中位置,对准,刺入——
"银翼,不——"秦惊羽只觉得热血上涌,灼烧滚烫,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胸口!
刹那间,原本昏迷的银翼忽然睁眼,身体顺势弹起,双指做剑,用尽全力刺向猰貐的右眼!
猰貐猝不及防,竟被他偷袭成功,一只圆滚滚的泛着青光的眼球骤然落地,红红白白的液体不住流淌,十分可怖。
但听得惊天动地一声怒吼,猰貐痛得满地翻腾,松开秦惊羽,又将银翼狠狠甩出,大口大口喘息着,剩余的那只兽眼瞪得溜圆,迸射出仇恨愤怒的火焰!
银翼无力躺在地上,唇角溢出血丝,看着那巨兽朝自己步步逼近,轻蔑一笑,忽而看清它身后勉力撑起的人影,微怔一下,张口叫出:"进石棺啊..."
秦惊羽摇着头,手撑石棺慢慢站起来,正要说话,却见猰貐已经立在银翼上方,牛掌伸出,掌心蓦然生出一根粗长的黑刺来,朝着银翼的碧眸缓缓戳下!
它是要报复!
银翼面色苍白,看着那黑刺袭来的碧眸却是暗沉如墨,一瞬不眨。
凭着他以往的功夫,本来自是全不畏惧,只是偏偏在这死城中丝毫使不出来,方才被猰貐狠狠一甩,伤及内脏,一口血已经涌上喉间,被他悄悄咽了回去,虽不至死,却也无法动弹,此时再面对这异兽的进攻,根本无计抵御。
猰貐来得越慢,心中的煎熬越是深切,凶险步步逼近,却只有束手待毙,他额上渐渐渗出汗珠,心里直盼着那尖刺倏然而至,虽然痛苦,可比这慢慢的煎迫爽快得多。
秦惊羽也已看得明明白白,知道决非心中所生幻境,实是大难临头,比起银翼来,她更是无能为力,只觉得一口气忽顺忽逆,在胸口乱跳乱窜,好生难受。
"进去!"他没有看她,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我不——"秦惊羽眼眶发红,唇瓣咬出血来,死死瞪着眼前人兽对峙的一幕,脑海里有许多带血的片段浮现出来,热血在胸中奔涌,心里亦在狂喊:她绝不苟且逃生,要拼命...就一起吧!
"笨蛋,走啊——"银翼高叫,带着种决然的意味,看着尖刺越来越近,等待着那剧痛的一击。
"不!"身上越来越烫,温度越来越高,好似要爆裂出来,秦惊羽扣紧了石棺,手指几乎要将那冰凉坚硬的条石捏碎,指下有微微的凹凸感,她机械低头,但见石棺边沿竟刻有一行灰白小字,毫不起眼。
"异兽苏醒,法力倍增,唯有远古神器击杀之,令其魂飞魄散,归于尘土..."
"唯有远古神器击杀..."
远古神器...
琅琊神剑!
如果琅琊神剑在身边,就可以除掉猰貐,救得银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