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看着他仍抵在程十三胸口上的长剑,一步一步,顺从走过去。
"丫头——"程十三刚触及她的衣袖,就觉胸口一凉,剑尖入体,渗出血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向那个男人走去,"我会再来救你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十次,百次,千次!"
"呵呵,傻狐狸,不需要那么多次,完全不需要。"
秦惊羽随手扔去发簪,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回头,慢慢的,义无反顾朝前走,走向那道白色身影,仿佛是走向她的宿命。
夜色下的她,青丝如墨,素颜若雪,衣带随风飘飞,宛若月宫中飘然而出的仙子。
萧焰看得心神一松,长剑撤去的同时,将她拉在背后。
"程十三,你可以滚了——"
话一出口,忽听得背后咔嚓一声细微响动,似是什么机括被扳开,后心处有利器刺入,深入躯体,痛彻心扉。
原来,她是这样恨他,一心要他的命!
柳叶刀扣在掌中,慢慢收回袖中,他的命,就是她啊,不管她做了什么,永远都没法对她出手...
秦惊羽用尽全身力气,扯出刺入他后心的寸许钢锥,一瞬不眨瞪着他的背部,险险虚脱。
衣衫素白,鲜血殷红,好似在雪地里开出一朵绝美的花。
杀人,原来并不是那么难,真的不难。
程十三眼睛都看直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一脚踢倒萧焰,扑过去抱住那僵硬的娇躯:"乖乖,你早说嘛,原来风影戒里除了毒针,还藏有这等厉害武器!"
"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你救那么多次。"秦惊羽淡淡一声,低头去看那地上之人,胸中翻滚跌宕,好似要炸裂开去,痛楚如斯,"萧焰,这是你欠山庄兄弟的,血债血偿。"
风影戒的秘密,最后的杀招,没想到会用在他身上,天意,只能说是天意。
被人在背后捅一刀的滋味,毫无保留,同样还给他!
"我没有...山庄...不是我..."他低喃着,咬破舌尖,强行使自己清醒,伸手抓住她的脚踝,"你不能走,那奇毒天下无解,第一次的解药我只求来半粒,只能暂时控制..."
程十三听得大惊:"你中了毒?"
"没有,他说谎的,别信他。"秦惊羽笑了笑,俯身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在他耳边低语,"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萧焰,我从来都没这样恨过一个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地狱里再见吧。"
他的血,和她的命,不知道够不够偿还那几十条无辜的人命...
"程十三,你这笨蛋,不能带她走,她会死的!会死的!"
背后,他的声音清朗不再,带着丝丝凄厉与绝望,在夜空中回响。
"殿下,回来..."
"殿下,回来,快回来..."
白净无暇的俊脸上满是笑意,带着无限温柔,狭眸弯起,唇角上扬,手掌朝她伸来。
没等她递手过去,忽而阴风四起,天地变色,眼前男子温润的笑脸瞬间化作厉鬼凶魔,叫嚣着扑腾而来,张牙舞爪,白光一晃,五指顿作锐器,直插她的胸口!
好痛!
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满耳都是他的冷哼,他的狞笑,泪眼模糊中,她看见他将一团血淋淋的物事从她的胸口活生生扯出来,然后狠狠摔在地上,肆意踩踏,那是...她的心!
胸口剧痛,一口气没喘过来,她哑声大叫。
"不——"
脚步声急急过来,大手按住她的肩,将她搂进怀中,嗓音颇为惊慌:"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秦惊羽睁开眼,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男子,还好是他,程十三,不是那个人...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哦,刚到门口就听见叫声,真把我吓得不行..."程十三安慰拍了下她的肩膀,转头就变了脸,朝房门方向低吼,"你这死老头,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进来给我媳妇看病!要是我媳妇有什么事,看我不拆了你家屋子,把你女儿卖去青楼!"
秦惊羽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门口畏缩站着一名老者,挎着只药箱,长衫胡乱罩在身上,瘦瘦的脸上留着撇山羊胡子,满面惶恐,踌躇不前,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赤脚医生。
经他这一吼,老者吓得腿脚一软,跌跌撞撞奔进来:"是,是,小人老眼昏花没看清地方,是以进门迟了些,大侠莫怪,大侠莫怪!"
程十三一指榻上斜靠的秦惊羽,大声道:"我媳妇生病了,你快给她看看!快啊!"
那老者被他一把扯过来,坐在榻边,看着她一副男装打扮,又记着程十三的称呼,迟疑开口:"这位...夫人,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惊羽听得撇嘴,自己不过是受了点风寒,逃亡之路,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么?
自己生病,还不是拜他这所谓大侠所赐——
说实话,程十三花名在外,哄女孩子开心很有一套,说起情话更是轻车熟路,脸不改色心不跳,但是在照顾人的方面,真是不咋地。
先是雇了辆透风的马车,后来又找了个冰凉的山洞栖身,走得匆忙,也没厚实被褥,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凉水,东躲西藏,食宿无定,就是比当初在海岛上的处境都不如,以她这羸弱的体质,不生病才怪!
从一天前开始,她就觉得周身酸痛,四肢乏力,无奈之下,只好提出在这附近农舍借宿,程十三那个大嘴巴,一来就跟农舍主人嚷嚷两人是对避祸的小夫妻,软硬皆施,恩威并济,逼着主人将闲置的后院打扫出来,租给他们做养病和生活之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