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人身上渐渐回暖,被雨淋湿的衣衫也慢慢被烘了个半干,歇息的门人靠着石壁睡下,逐渐有了鼾声,值守之人则是背靠火堆,分为两队,一队面朝里方石壁,一队面朝洞口风雨,低低交谈,警戒注视着。
"刚才,梦见谁了?"手指修长,动作轻柔,已经烘干的外衫再一次披在她身上。
"呃?"秦惊羽正望着那墓碑默然出神,冷不防耳边有此一问,微怔一下,方才抿唇道,"是我母妃..."
"是么..."少年眼神里有着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勾唇一笑,"我听见主子在喊某人的名字。"
"喊谁?"
"雷牧歌。"
"你——"秦惊羽张了张嘴,心头乱跳一阵,讪笑着否认,"你听错了罢?"
睡梦之中,她居然叫出了雷牧歌的名字?!还被人听到,真是糗死了!
不过,这是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少年目光转向别处,低哼道:"我也希望是我听错了。"
一句说毕,再无他话。
火光悠悠,干枝上的小果在火中啪啪炸响,四周青年男子困极而眠,鼾声此起彼伏。
洞里原有的巨蛛虽然逃去缝隙深处,不见踪影,但浓烈的腥气却是久久不散,旁人不觉什么,但对五感超常的她来说,却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秦惊羽此时已无睡意,抱着琅琊神剑,也加入到值守之列,看见银翼也是目光炯炯,于是唤道:"你眯会眼吧,这几日太辛苦了。"
银翼摇了摇头,淡淡道:"以前在北凉山里,经常随狼群在夜里捕食,都习惯了。"
秦惊羽知他天赋异禀,习性使然,也不勉强再劝,微微侧头道:"那燕儿去睡吧,我和银翼守着,燕儿——"
半晌没听得回音,诧异转身,却见那仅着单衣的少年立在那天窗下方,正抬头盯着一侧石壁,怔怔出神,一瞬不眨。
秦惊羽拔高了声音:"燕儿,你在看什么?"
燕儿又看了几眼,这才转头过来,朝她招手:"你来看看,这石壁上好像有些东西,跟之前不一样了。"
东西?
难道又是新的怪物出现了?
秦惊羽下意识拔出神剑护在身前,朝他走过去,银翼也起身跟来,三人站成一排,仰首凝望。
银翼先前曾经跃上石壁,去放那包裹柱子的蛛茧下地,曾无意朝那石壁瞟过一眼,此时一见,当即叫道:"是有些变化,颜色深浅不一样了!"
秦惊羽站着没动,只努力辨认着石壁上逐渐凸现的图样痕迹:"好像是一幅画..."同一个姿势看得久了,脖子有点酸,不由稍微动一下,目光左右移动,忽然低呼,"不,不只是一幅,而是...很多幅!"
怎么回事?
之前她为了寻找被巨蛛拖走的柱子,曾和燕儿在洞里仔细寻找过,凭她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不会记错,这甬道两侧原先光秃秃一片,绝对是没有任何图画的,而现在,在大队人马进洞驻扎之后,居然莫名出现在壁上,这,又有什么意图?
从吸血蝙蝠出现,水囊被偷,到众人无奈上岛,发现石洞,遭遇巨蛛,再到被迫进洞,发现图样,感觉这一切,似是冥冥之中有人操纵,让自己别无选择,一步一步朝着其设定的方向行进。
这其中,必然有诈!
不能再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命由我,不由天!
"别看,毁了它!"秦惊羽话声刚落,立时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抬手就朝壁上掷去。
见她动作,身旁两人纷纷效法,四周值守的门人也跟着动作,更多的石块砸向甬道两侧。
砰砰砰,石壁上土块纷飞,尘灰簌簌落下。
众人举袖挥开面前烟雾,却见那壁上图像非但没被毁去,反而愈加明显。
砸不掉,那就烟熏火烧!
秦惊羽从火堆里抽了根燃着的树枝出来,银翼接过来,脚下一蹬,转眼跃上石壁,滴溜溜转了一圈,石壁遇热,骤然又炸出无数细碎石子。
"住手——"燕儿奔过去,将刚一着地又欲跃起的银翼拉住。
随着他声音,秦惊羽眼光掠过壁上,微喘一口气,也跟着唤道:"银翼住手。"
但见经此火焰一烧,石壁又剥落一层,这回不仅是图像清晰可见,还现出鲜艳浓烈的色彩来,看起来像是为祭祀神灵宣扬教义所绘的壁画。
秦惊羽定下心神,反而平静下来。
"它非要我们看,那就看吧,我倒要瞧瞧,上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若有妖孽出现,神剑自会诛之。"
说罢,率先踏出一步,将琅琊神剑抱在胸前,凝神细看。
从她所站位置,一直到那尽头门户,甬道左右两旁一幅接连一幅,全是壁画,共同组成波澜壮阔的画卷,上面却无任何文字。
画卷之初,背景是崇山峻岭下的广袤原野,有身骑骏马手持武器的汉人士兵,对阵装扮奇特的异族男女,两路人马迎面展开大战。汉人士兵挥舞长矛刀剑,飞羽骤发,并有弩箭投石车之类的大型武器;异族男女则是驱赶着无数巨大的飞禽走兽,攻向巍然军队,群兽末端,是一条通体雪色的双头怪蛇。
从画面可以看出,开战初期,即是战况惨烈,有被异兽啃咬坠马仰倒的汉人士兵,也有中了刀剑俯地不起的异族男女,双方各有胜负,白骨成山,血流成河。
而后,形势忽然一变,战场从山野转为城池,所占空间增大,看来是着重描绘这一情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