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出生从不曾受到过他这个亲生父亲的欢迎，但是此刻，看到那小小的没了气息的人儿，他的心还是刹那间如刀绞一般。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他一把攥住了王宾的肩，双眸里布满痛苦心焦的神色。

王宾沉呤半晌才道："那孩子的家人，你知道的，养他的家人说是没钱给他治了，他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不如早死早超生，所以就...给他掐了药。"

正在说着，外面哭哭啼啼进来一对中年男女，"我的孙呀！"那女人一下子扑在了那孩子的身上，哭得痛哭流涕。

而那男人也是哭得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林若谦黑眸陡然掠过阴霾，他没有在医院里再做停留，而是开着车子一直地回到了他数日未归的林宅。

佣人见到他，纷纷喊大少爷，但是他并不吭声，只是一张脸上青筋跳起，大步奔着楼上的卧房而去。

"柳湘玉！"他阴沉的声音喊着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里面，柳湘玉正在整理身上的衣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林若谦进屋大步向着她走去，到了近前，一把拎起了她的衣领，"是你指使的对不对？"他阴沉沉的眸子迸射着怒火喷向女人。柳湘玉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若谦，你说什么？"

"别装糊涂，那个孩子是你害死的对不对？"林若谦眸中掠过凶光，杀机顿现。

柳湘玉又是激灵灵一个冷颤，"若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这样，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咱们的儿子不好好的在妈那里吗？你怎么了若谦？"

柳湘玉镇定了神色，伪装出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来。

林若谦见她浑似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你偷偷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换掉，又装出这么无辜的样子，柳湘玉你还真能装！"

他的脸上狰狞毕现，样子十分可怖，柳湘玉心底升腾出无边的惊惧。而此时，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什么装不装的，阿谦你在做什么？"一把子慈爱却又带了几分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林若谦身形一僵，他这才看到门口处进来的老年女人。

约摸七十多岁的年纪，白发如霜，虽然苍老，精神却是很好，而且那面相看起来十分的和善。

"奶奶？"林若谦吃惊的喊了一声。

吴秀芝在李嫂的搀扶下向着孙子走过来，"阿谦，怎么了这是？奶奶都大半年没见过你了，怎么今儿才过来，就给奶奶这样一副见面礼？"

林若谦看看吴秀芝，扼着柳湘玉的手松开。

吴秀芝并没有听清林若谦对柳湘玉所说的话，只当他们是小两口在吵嘴，便是伸手扶了柳湘玉道："没伤着你吧？"

柳湘玉见到吴秀芝，心里骤然一松，她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没事，奶奶。"

"没事就好。"吴秀芝柔声说着，拍拍柳湘玉的肩，又攥了孙子的手，"阿谦啊，奶奶可是大半年都没见过你了，快来，跟奶奶说会儿话。"

"若谦，奶奶在叫你。"抱着小杰随后进来的伊明珠见儿子站着不动便喊了一声。

林若谦虽然面上已经恢复平静，但心里却是泛起了一丝的疑惑，奶奶怎么会来？

大老远的，奔波数百里，从北京来了D城。

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他阴沉的眸光瞄过柳湘玉，刚才的愤怒却是不能当着奶奶的面发的，而且那个孩子的事情更是不能对着奶奶说，他眸中的阴沉掠去，对着眼前慈爱的老人，淡淡一笑道："奶奶怎么会来？"

他伸臂搂了吴秀芝，俊颜上是淡淡的柔和。

吴秀芝笑道："我这重孙子，还是刚满月时见过，这都好几个月了，这不心里头惦着吗。"

老太太攥着孙子的手，满脸的担忧神色，林若谦神色微变。老太太却是又说道："听你妈说，小杰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原本是要你们回京城过年的，这样子就不能去了。小杰可是林家第三代上唯一的一根苗呀，说什么也不能出个什么好歹，奶奶心里惦记，过来看看才能安心呀。"

老太太叹息一声。

林若谦皱眉，看看伊明珠怀里的婴儿，小杰病了？

怎么会这么巧？

他的眸光向着那孩子望过去，却见往日被人一逗弄就咧开小嘴笑的孩子今天似乎真的是有些发蔫。两只眼睛没有往日的神彩，还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小杰怎么了？"他问。

伊明珠面露心疼的神色，"这孩子这几天吃什么吐什么，看过医生也不见效。"

林若谦神色露出几分疑惑，"要不然，去北京的医院吧。"

"是呀，妈，带小杰去北京的医院看看吧。"柳湘玉立时附和道。

林若谦阴沉的眸光瞟了过去，柳湘玉立时又低了眼睛，"若谦，我们不能眼看着儿子这样子病下去是不是？"

林若谦阴沉犀利的眸光盯着柳湘玉的眼睛，似乎在说："怎么早不去，这个时候倒是想去了？"

而后者心神猛的一跳，她低下头去，却是不敢再说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更加的低眉顺眼。

伊明珠烦道："你们别吵吵了，明天就带小杰去北京。"

伊明珠抱着小杰出去了，林若谦阴沉犀利的眸光只盯着柳湘玉，而后者，心里被一种强烈的不安包围。

"阿谦呀，来，跟奶奶过来。"吴秀芝过来拉了林若谦的手。

林若谦又盯了一眼柳湘玉这才跟着吴秀芝出去了。

一直地来到了外面的厅里，吴秀芝在沙发上坐下，这才说道："阿谦呀，奶奶知道，你虽然和湘玉已经结了婚也生了孩子，但是你的心怕是一直不在她的身上。阿谦呀，湘玉怎么说，也是为林家添过两个孙子的人，你呀，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要对她动粗嘛！"

林若谦眸中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却是说道："奶奶，一路不累吗？让若谦扶您回房休息吧。"他说着，便是站起了身，吴秀芝想说什么，可是看自己的孙子根本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便只好摇摇头道："好吧好吧，奶奶是真的累了，回房去休息休息也好。"

卧室的门被推开的时候，柳湘玉又是激灵灵一个冷颤。

"若谦..."她的眸中露出一丝惊惧的神色，面色有些泛白。

林若谦只是向着她走过去，"柳湘玉你倒是真毒，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换成别人的，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什么狸猫换太子？若谦，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懂。"柳湘玉佯装镇定。

"呵呵，还装！"林若谦手中一份鉴定报告啪地扔在了柳湘玉面前，"这个，怎么说？"

柳湘玉一看那鉴定，脸上顿时闪过慌乱的神色，"不会的，若谦，一定不会的，一定是医院搞错了。不会的，若谦。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儿子换掉？不可能的，若谦，一定是医院搞错了。"

她惊慌不及的解释，林若谦只是双眸更加犀利，下一刻，一把又是攥住了柳湘玉的衣领，"还狡辩！"林若谦双眸迸射出凶光，"柳湘玉，我本是可以容你的，没有了最爱的人，谁做林太都是一样。可是你自已自掘坟墓，不但偷偷换掉自己的亲生骨肉，还停了他的药，让他死掉，柳湘玉，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他越说越恼，手下一使力，柳湘玉的身子登时被他掼在地上。

额头一下子撞在了梳妆台的柜角上，柳湘玉疼得叫了一声，"若谦你疯了，怎么可能？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你一定是疯了！"她的身子瑟缩着向着柜子的角落挪去，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惧。

林若谦步步逼近，"柳湘玉，是谁疯了，是谁丧心病狂，你比谁都清楚。"他再次的揪住了柳湘玉的衣服，他双眸中的狠戾，他青筋暴跳的模样，深深地骇到了柳湘玉。

这样的林若谦，她只在三年多之前见到过，是他怒煽那个女人嘴巴的时候，可是现在，是对她的。她的全身涌起阵阵的寒意，眸中的惊惧漫过全身，她哆嗦着唇，说道："不会，一定是医院搞错了，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虎毒还不食子，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儿子换掉，又停药让他死掉，若谦，你不能冤枉我，你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她一副惶然不知的模样，林若谦额上青筋跳动，下一刻，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你还叫我去找给你接生的医生是不是？在产房里面就掉了包，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柳湘玉，你的心怎么这般的阴毒！"

轰的一下，柳湘玉大脑一片空白。但是空白过后，她又是忽然间一笑，"调包了，怎么可能？若谦，你没有发烧吧！"她伸过手来摸林若谦的额头，林若谦一把将她的手打掉。

而此时房门被人推开，李嫂慌慌张张地进来了，"少爷少奶奶，小少爷又吐又拉，快过去看看吧！"

她正喊着，待一见到林若谦掐着柳湘玉喉咙的模样，又是惊了一跳。而林若谦，黑眸一沉，下一刻，已是松开柳湘玉，转身而出。

"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怎么了？"是吴秀芝颤抖的声音。

林若谦进了婴儿房的时候，他看到里面，伊明珠和吴秀芝一起围着小杰，身旁还站着管家和几个佣人。

伊明珠一脸的焦灼，而吴秀芝则是掉起了眼泪，捶胸顿足，"我的乖孙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奶奶也不活了..."

"妈，别哭了。"伊明珠抱起小杰，"管家，马上备车去医院。"

"是！"管家应声而去。

柳湘玉见状也是哭着过来了，"小杰，我的苦命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像你哥哥那样啊！"

"啪"的一声。

柳湘玉面上挨了伊明珠一个巴掌，"你给我住嘴！"

柳湘玉怔了怔，继而又低低的哭了起来。一副十分心痛的样子。而吴秀芝一听柳湘玉提到小伟，心里更是又慌又恐，"阿谦啊，这可怎么是好哦！"

林若谦神色阴沉，却是安慰吴秀芝道："不会有事的，奶奶！"

小杰被送去了医院，吴秀芝也跟了去，她不停地捶胸顿足，林家数代单传，到了小杰这一代，先是死了一个，这会儿又病了一个，这老太太的心有如百爪挠着的一般。

林若谦双眉拢得更深，"小杰不会有事，奶奶不要太担心。"

"阿谦呀，奶奶真的好怕，小杰会像小伟那样子呀。阿谦呀，小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奶奶也就不活了，奶奶随着他去了..."

林若谦心头咯噔一下，黑眸向着柳湘玉望过去，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真的太过蹊跷。

而柳湘玉，在林若谦的黑眸瞟过来之时，眼底有什么在迅速地隐去。

"奶奶，小杰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呜呜..."她扑到了吴秀芝的怀里。

林若谦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两只手十指蜷曲起来，暗暗捏成了拳。

而此时，那刚刚给小杰做完检查的医生出来了，"是急性胃肠炎，准备输液吧。"

伊明珠松了一口气，但随之又是心疼起来。吴秀芝停止了捶胸顿足，眼睛里也有了亮星，而柳湘玉则是仍是一副泪光盈盈的样子。

林若谦心中疑窦丛生。但现在揭发柳湘玉，明显是不合适的，不说别人，只是奶奶，便是经不了那个打击。他点了根烟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惜然直到大年三十那天才放假，上了一个上午的班，下午便是疾疾地赶回家了。皓然，邓丽妍都来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皓然和邓丽妍仍是若即若离，深琳脸上也有阴郁，惜然抱着小水晶无暇想别的，只是耐心地喂着女儿吃饭。

"妈妈做的肉肉好香啊。"小人儿一块东坡肉进嘴后，还吧嗒着小嘴夸道。

惜然笑着捏她粉嘟嘟的脸颊，"你这个小丫头，嘴巴倒是真甜。"

小丫头则是咯咯地笑开了。皓然也笑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没有风，而且光照充足，惜然吃了饭，就抱了女儿出去溜达。小丫头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却是一丝都不少。

"妈妈，外面好热闹啊。"小人儿听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熙攘声，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嗯，今天是春节了，当然会热闹。"惜然宠溺地在小人儿的额上亲了一下。

小人儿又是拍着小手咯咯笑开。迎面，一辆车子开过来，惜然看到怔了怔。

而那车子车速本就不快，此刻更是停了下来，黑色的奥迪沉稳大气在惜然面前停住。

惜然的呼吸滞了滞，而此时，那车门已经打开，一道男人魁梧的身形从车上迈了下来。

惜然看着那向着她走来的男子，她的眸光定住，"赵家成。"

低低的一声轻唤，心底已是百般滋味。

赵家成身上穿着黑色的大衣，脖子上仍是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惜然认得，那是她亲手给他织的。

"还好吧。"赵家成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坚毅的面容上，黑眸带着很深的柔情凝着她。

"还好。"分手一个多月之后，再见赵家成，惜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没有那个突然间出现的老首长，她或许现在，已是这个男人的妻子。她和他，还有她的女儿，他们可能现在过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

"那就好。"赵家成的声音低沉厚重，却不泛温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惜然，然后向着小水晶伸出了手，"小水晶，想爸爸了没有？"

小水晶一听到赵家成的声音，耳朵早竖了起来，此刻双眸璀璨生光，一张小脸又是笑成了一朵漂亮的太阳花，"爸爸，爸爸。"小人儿欢叫着扑到赵家成的怀里。

小脑袋在赵家成的脸上蹭了又蹭。

赵家成坚毅的容颜绽放着柔和的弧度，他在那小人儿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才说道："嗯，小水晶真乖，越变越漂亮了哟。"

他说着，便是两只胳膊一举，将那一身大红小唐装的女孩儿一下子举过了头顶。小水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一刻，笑声传遍惜然的耳膜...

赵家成的车子开进了巷子里，他是去看望王婶的。惜然一直地目送那车子的影子完全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抱着女儿转过身去，心底一片的苍凉。

而赵家成，车子驶离的那一刻，心底有什么无声地坠落。

满城的烟花照亮了D城的夜空，窗子前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伫立，香烟明灭中，一张男人的俊脸神色晦暗不明。

这一年一年过得倒真是快，转眼竟是第四个年头了。林若谦唇边溢出一声无声地叹息。想当年，每到这个时候，身边总是有个一身红衣的影子，挽着他的胳膊又笑又跳，"若谦，你看那道烟火多漂亮！唉呀，那道更漂亮..."

耳边惊叹声声，身边的女人又叫又跳，他便是回身笑着捏她的小鼻子，"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林若谦深吸了一口烟，眼前恍若出现了那个女人一张如花儿般灿烂的笑脸。她在他身边又叫又跳小鹿一般的欢快。

那些个辞旧迎新的日子，他的生活因了那个女人而一下子变得绚烂起来。

手机响起短信的声响，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奔向了那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林哥，新年快乐。"是LISA发过来的。林若谦看罢，心底没有喜悦，却是忽然间涌出一股子酸涩来。

以往，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每个春节，她最喜欢偷偷的跑到另一个房间，然后发信息给他。

无外乎一句话："林若谦，你要永远爱我。"

很孩子气的一句话，而她，乐此不疲。虽然他看完短信只是淡笑摇头，而下一个年头，这样的短信，她仍是照发不误。

晃眼，已是四个年头，他不曾收到过那样的短信了。现在想起来，那时的那刻，竟是那般的珍贵。他长叹一声，

眼底忽然间酸胀起来。

惜然抱着女儿站在窗子前，外面烟花绚丽，一朵一朵的花映亮了小水晶的眼睛。那烟花绽放的声响轰然传来，小水晶咯咯笑着，用小手捂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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