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仁青诺布和婆郎两个人睡的很香,而噶当等几个家奴却是很忙。
噶当连夜赶回出发点以后,在今天天亮的时候开始往山上走,等到这会儿才和另一路的人接上头。
噶当接受了撒火药粉的工作。
看了看日头,噶当判断了一下:"现在太阳虽然最高,但是温度却不是最热,再过一两个时辰,等最热的时候,咱们就开始点火!"
穿得厚实并且两条胳膊抱满了毛毡子的主仆两人,在这山头的脊线上的狭窄道路中急急的奔跑逃命。在他二人头上的,是这座被称为画眉山的山上趁机累月而积攒下来沉雪。这些雪终年沉寂在这里,如果没有太大的地质变动,或许会永远永远的在上面堆积,沉睡。然而今天,这种平静好像要因为什么原因被打破了。
主仆两个人在这海波高的山上,在这被冰天雪地环绕着的雪路上,已经奔跑的满头大汗,但是他们依然没有丝毫停下来歇一歇脚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停下奔跑的步伐,或许下一刻就会让这片圣洁的雪山成为他二人的墓地。
仁青诺布微微的喘着气,不时的还要注意着身后孱弱的婆郎能不能跟得上。前方的道路似乎是越走越窄,在他们刚刚休息的地方,还能够让三匹马并行通过,而现在,道路的宽度就容得下一匹马身了。
在在人们的眼中,画眉山总是一个洁白、圣洁、充满了神秘,有神灵居住的地方。
每年早春,山中画眉鸟的叫声能够传到山脚下的每一个寨子里面,让顽皮的孩子们总是生出一股要进入画眉山探险的心思。然而,孩子们这天真的心思总是会被大人们给制止。大人们告诉小孩子,画眉山的神灵有着神秘的巨大力量,如果轻易的冒犯了神灵,所有的人将会遭受到天灾的惩罚!
小孩子们感到害怕,等到后来长大,他们便也会这样告诉他们自己的孩子。
可是,那美丽神秘的画眉山在此时的仁青诺布眼中,却变成了消耗人的意志和磨灭人的希望的最坎坷的地狱。无尽的前路,荒白而又单调寂静的世界,对未知的生和死的选择,人脆弱的心灵便会在这样的消耗中,一点一点破碎。
婆郎已经跑不动了,虽然草原上的儿郎们自小便都是赤着脚丫子在草场上面欢跑,又或是驱赶着牛羊驾着大马长大的,但是他还是跑不动了。很累,很累。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了,有半个时辰吗,哦,或许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看着头顶上已经避开正上方,开始向西斜的太阳,婆郎感觉到了胸腔里无比压抑和疼痛的憋闷,两条腿已经虚弱无力,他现在的姿势与其说是在奔跑,倒不如说是爬更合适一点。
"主...主子,跑,我,我跑,跑不动了...不了。"
整个口腔和鼻腔都被干寒的空气占领,连呼吸都像是吃沙子一样的受着折磨,每说出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已经脚下更慢上一分来作为代价。
终于,"扑通"一声,婆郎脚软无力的扑倒在了地上,脸埋进了到处都是冰渣子的雪地里,一动不动。
他已经脱力了!
听到动静的仁青诺布回头,看到婆郎倒下后,赶忙扭头跑到婆郎的跟前,艰难的将婆郎的身子给从雪地里面翻了个身,重重的拍着婆郎那张如同死狗的脸。
"醒醒。"
婆郎无力的屈了屈像面条一样的手指,看着仁青诺布,难受的摇了摇头。
"不,不行了,主子,我不不行了..."
仁青诺布死皱着眉头看婆郎,婆郎扑倒时,手中的毛毡子正好全都抱在了怀里,婆郎又被翻了个身,正好是被毛毡子给裹了起来,向一个巨大的茧。
深知不应该在这里消耗时间的仁青诺布在沉默了半晌后,二话没有,将自己手中的毛毡子又全部盖在了婆郎的身子。将婆郎给悟了个严严实实后,一起身,就到了婆郎的脑袋处,弯腰将毛毡子的一角给捏紧,开始拖着婆郎继续向前走。
其实仁青诺布的体力也比婆郎多不了多少了,只是他既然还有这力气,就必须要做到保护身边任何一个他应该保护的人。
他一边拖动着后面沉重的婆郎,一边调节着自己粗重艰难的呼吸。
一定能够走出去的,一定!
婆郎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动,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惊讶的发现原来是二少爷,他的主子正在拉着他逃命。婆郎顿时挣扎着要从一层又一层的毛毡子里面给挣脱出来。
"主子,别拉我,我能自己走,我自己走!"
可是,他说这话明显是逞能,两条腿一点也没有蹬弹的力气,只能靠两条也没什么力气的胳膊在着急的掀开着自己身上裹着的毛毡子。几下动弹之后,不仅没有把自己从毛毡子里面给挣脱出来,反而因为一直来回的动弹让仁青诺布拖动的更是艰难。
仁青诺布停下,做微微的休息,扭头看着婆郎,弯腰在婆郎的身子上面狠狠的打了几下,然后将婆郎还在动弹的双手给强行塞进了毡子里面。
"主子,我!"
仁青诺布对他打手势道:"我托你一会儿,等你稍微有点力气了就自己走。"
"主子我现在就能自己走!"
仁青诺布摇头:"不要浪费时间。"
看到主子的手势和强硬的眼神后,婆郎悲哀的发现,他是给主子拖后腿了。
婆郎缓缓的点点头,相当愧疚的接受了主子辛苦的将他拖行。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时间就是在两个人的走走爬爬,还有"簌簌"的拖行声音中缓缓流逝的。仁青诺布他基本上没有休息过一下,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来,生机便会少了一分,而如果让婆郎拖着他,他这么高大的身躯让婆郎拖着,那会更耽误时间。
所以,他咬着牙的在坚持着。
两个人的身体已经纷纷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人可以凭借着意志力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等到身体承受到一定的极限崩溃后,恐怕也就没有意志力这个东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