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即位,太子妃却被贬为庶人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各种传言四起,但是大家最关注的还是未来皇后会花落谁家。
来仪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皇太妃们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像一盘散沙,各自钻营着想把自家人送进宫坐上皇后的位置。
雅瑟在岸芷的陪伴下出宫散步,已至夏末,偌大的后宫寂静无声,没有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与外面忙碌的新君登基对比鲜明。
雅瑟抚摸着送沁亭石桌上镶嵌的美玉,足足有桌面那么大,洁白无瑕,莹润清滑,价值连城,是绝世珍宝。她的目光落在那玉上,变得迷离起来,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块玉,是当年我十岁生辰的时候,父皇送给我的。”
岸芷走上前,感叹,“这么大的一块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恐怕墨国的皇宫里都没有。”
雅瑟手指滑过美玉,沁心的冰凉,“它陪了我六年,还没有到我十六岁生辰,一切就都没了。接踵而来的是杀戮、死亡、背叛、逃亡,珍宝美人,从一个马背到另一个马背上的交换。它就在这里,却不再属于我,我的家就在那里,却再不是我的家,没有我的亲人。这些我会永远记住,永远。”
她轻轻一挥袍袖,衣袂翩翩,转身下亭,正遇上过去的珍妃,如今的皇太妃,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缓缓而来,雅瑟也不说话,和她们两相走过了,珍妃突然叫住她,姐姐!
雅瑟不耐烦,只好回过头来,“什么事?”
珍妃粲然一笑,拉过身边的少女,道:“快给皇太后请安。”少女飘飘下拜,雅瑟说:“免礼。”
珍妃见她不问,忍不住主动炫耀道:“这是臣妾的侄女夏蔓儿,太后看资质如何?”
雅瑟只好点点头,“容貌俊俏,举止端庄,不错。”
珍妃脸上开了花,“太后觉得她服侍皇上可合适?”
“这要问皇上。”
珍妃不尽兴,忘形道:“臣妾觉得很合适,我们啊,都是昔日黄花,过去就算多受宠也好,现在一样无人问津,像她们这些妙龄女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啊。我们呢,想也没得想啦。您怎么说也住过来仪宫,现在搬到启寿宫,没有个皇后,连给您请安的人都没有啊。”
雅瑟淡淡回应道:“问主来仪宫的,自然是凤凰,但想成为凤凰的野鸡,叫得欢,只怕没那个本事。”
说罢嫣然一笑,转身继续散步。珍妃怒道:“哼,不识时务,还以为有先皇护着你?看你这凤凰能飞多久。”
雅瑟没有停步,只是微微转头,留下清晰的侧脸,妩媚的一笑,缓缓走开。
咫国新君即位,举国欢庆,宫里夜夜笙歌,而更令天下人瞩目的,是众多前来祝贺的君王中,当今的墨皇也携皇后前来祝贺。两大强国的年轻国君首次风云聚首,各种多少不为人知的意义,都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雅瑟坐在镜前,岸芷为她梳头化妆,雅瑟捏了捏自己苍白的脸颊,让它泛上一点红晕,今夜的宴会各国的王和后都会出席,她就能见到墨离和姐姐了,她的脸由于兴奋而愈加苍白,像清冷的白玉,衬得新画的红唇无比妖艳,黛眉含翠,分明的色彩,如画中人一般。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道:“太后,太子妃……江映月拿着金牌到宫里来了。”
雅瑟抿了抿鬓角,细细地打量着妆容,她要今晚的自己是完美的。其他的不重要。
“不要管她,她最好再带着匕首,免得我给她准备。”
侍卫退下,空荡荡的大殿里冷清清的剩岸芷一人,岸芷道:“江映月这是要干什么?”
雅瑟叹了口气道:“我倒真希望她干点什么,浸辰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由他保护,想置江映月于死地就遥遥无期了。”
“他知道了你怎么办?你对付江映月,实在是考虑不周。”岸芷眉头微蹙,责怪雅瑟,她也觉得雅瑟这次感情用事,偏偏要费这么大力气对付一个小小的太子妃。得罪了江浸辰,玉石俱焚。
雅瑟叹了口气:“祁哥哥的死我无法释怀。况且我也想过,咫易渊和江浸辰情同手足,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有的默契,绝不是区区一份遗诏就能离间的。
江浸辰待我不薄,我又有了他的孩子,实在不想把事情做绝,让他和咫易渊那个狐狸针锋相对,有性命之忧。现在我只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送出宫去,交给他也好,给普通的农夫农妇也好,以后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情义了。”
岸芷摇摇头,“生孩子,怎么可能?咫易渊恨死你了,怎么可能给你留活路?”
雅瑟咬了咬嘴唇,“我有办法。”
她抬起头看着岸芷,真诚地说:“我真的幻想过和他走,可是我没办法忘记祁哥哥的死,没办法抛下姐姐不管,没办法放下仇恨。我真的想过。相信我。”
她突然从沉思中惊醒,嘱咐岸芷道:“千万不可以让墨离和姐姐知道,千万记住。”
咫易渊匆匆走进御书房,他身上的龙袍在微弱的烛光下依然闪着耀眼的金光,仿佛他身上有一种霸气隐匿云中,蓄势待发,他关上门,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江映月妆容素雅,头发一丝不乱,还是那么雍容美丽,只是美丽的服饰妆容掩不住她的憔悴,她无力地问:“要不是我闯进宫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见我?”
咫易渊看了看她憔悴的容颜,半月不见,她仿佛一瞬间老去了,陷入一种神经兮兮的半疯狂状态。咫易渊吐出一个字,“是。”
江映月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她十五岁嫁给他,与他生活了五年,此刻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就像她一点也想不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疲惫的点点头,“利用,每个人都在利用与被利用,我利用你的时候,就该料到我自己的下场。”
“你好自为之。”
江映月嘴角流出暗紫色的血,倒了下去,咫易渊冲上前抱住她,慢慢单膝跪地,他料到是这个结局,此时他不发一言。
江映月艰难地说:“最后一次,我利用我的命,换你一滴眼泪,可是换不到了。过去我太傻,什么都想要,赢了权力,输了你……”
她合上眼,咫易渊慢慢把她放在冰冷的地上,这是她的过去,也是他的,过去的韬光养晦,尔虞我诈,都成了这阴暗房间里封锁的往事,明天他就坐在光明的大殿上,彻底和过去告别。
他的眼眶是干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曾捧在掌心的女人死在她面前,他都可以这样平静,整整衣襟,出去赴宴。(未完待续)